風聲,很快通過兩個多嘴的婆子交談,傳進了白靜初的耳朵里。
靜初翻來覆去地思慮兩個婆子所說的話。
松遠鎮(zhèn)查無此人。
白靜姝所言都是假的,就連她的身份都有可能是假的。
靜初決定,要去找白老太爺詢問清楚,并且坦白自己并未癡傻的事實。讓祖父不要再為了醫(yī)治自己殫精竭慮。
畢竟自己倒掉的每一碗湯藥都是辜負的他的心血。
用過晚膳,靜初帶著宿月去了老太爺?shù)脑鹤印?/p>
此時院門大開,院中亮著兩盞燈籠。祖父正一襲日常灰衫,坐在藥爐跟前,手持蒲扇,悠閑揮動,親自為自己熬煮著湯藥。
靜初正要上前,聽到院中有人壓低了聲音說話。
宿月耳朵聽力靈敏,脫口而出:“是李媽!”
靜初頓住腳步,一時間猶豫,是否應當繼續(xù)上前。
院子里,李媽垂手立在一旁。
“如今靜初小姐跟前有枕風宿月兩丫頭照料,老奴許多時候都不能近前,與小姐倒是生疏了。”
老太爺“嗯”了一聲:“這兩個丫頭來歷不簡單,我會盡早將她們送走。這段時間,你要多留點心眼,看看她們與誰私下里有聯(lián)絡。”
“她們平日里伺候靜初小姐也算盡心盡力。老奴私下里試探過好幾次,可兩人說話滴水不漏,瞧不出什么可疑之處啊。再說,她們不是侯府的人嗎?”
“我專門向著老太君試探過,她壓根就不認識這兩個丫頭。而且,她們身上所中的蝕心蠱我早在一年多前就見過。”
靜初與宿月頓時精神一震,全都輕手輕腳地上前,屏住了呼吸。
李媽也十分詫異:“也是咱府上人嗎?”
“不是,是有人專程跑去元山寺,重金向我求解藥。所以我才會對這蝕心蠱有所涉獵。
只不過,那人所中的蝕心蠱與宿月枕風二人的有所不同,毒性會更厲害,可以百毒不侵。”
靜初與宿月對視一眼,明白他所說的,乃是子蠱,與秦長寂身上所中的一模一樣。
李媽好奇詢問:“那老爺您研究出來解蠱方法了嗎?”
“談何容易?我費盡心思,甚至派人專門去了一趟南疆。倒是的確研究出來解毒之方,可以解除此人體內蠱毒,維持一月之間,不會發(fā)作。
誰料不過短短數(shù)月,這解藥效果就變差,他發(fā)作得越來越頻繁了。要想解蠱,必須要找到下蠱之人才行。”
李媽恍然大悟:“所以老爺您懷疑,宿月枕風乃是那人派遣而來,別有目的。”
“極有可能,她們想方設法留在靜初身邊,或許就是覬覦我手里的蝕心蠱解藥,或者打探消息。”
院外白靜初頓時心中一凜,原來,祖父早就看出了不對,只是沒有揭穿罷了。
難怪那日大家全都在議論下毒之人,祖父卻輕描淡寫地忽略過去,并未深究。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懷疑到自己身上。
她與宿月對視一眼,沒有出聲,繼續(xù)偷聽。
“老奴就說呢,她們新來乍到,與府上人無冤無仇的,怎么會有人下毒加害她們?不知道這人究竟是什么來頭?不會對小姐不利吧?”
白老太爺搖頭:“此人乃是薛家家主引薦,自始至終頭戴斗笠,一言不發(fā),很是神秘。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來頭。
但礙于薛家的關系,枕風二人應當對靜初沒有什么惡意,以防萬一,你平日里多費心就是,靜初這丫頭不懂黑白,不辨善惡。”
李媽嘆氣:“老奴無能,您不在府上這些日子,沒有保護好靜初小姐,讓她受了那么多委屈。日后自當盡心盡力。”
“前些時日,林家派人前往元山寺上香,曾與我提及靜初回府之事。
我當時并未放在心里。
我若知道救林家小姨娘的乃是鬼門十三針,就應當猜到是靜初出手了。該早點回府的,白陳氏就作不下這難以彌補的滔天大禍了。”
話里滿是懊惱之意。
靜初卻心中一松。
她一直因為祖父對自己的好而感到愧疚,在坦白相告與隱瞞之間糾結。
今日祖父的話,令她心里的慚愧消減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失望。
果真,祖父早就知道自己回到了白府,也應當知道自己處境很不好,但他并沒有立即回來。
因為,自己癡傻之后,大家全都想當然地認為,自己已然是個廢物,更遑論是醫(yī)術。
或許,祖父對自己真是發(fā)自于肺腑的好,但這份好,應當是源自于,對自己的希望。簡而言之,自己還有價值。
愛,但是不多吧。
就如李媽一樣,忠心是有限的,從不會像雪見那般,奮不顧身。
“幸好大少爺不糊涂,這些日子一直在護著靜初小姐,兄妹二人感情還好。”李媽慶幸。
“是啊,日后我會讓景安多與她親近,靜初這孩子心性醇厚,懂得感恩與孝順,我當初沒有看錯。白家的希望就在她身上了。”
李媽抹淚:“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落得如今這模樣?這三年里可沒少受罪,老奴想想都心疼。”
白老太爺一聲冷哼:“這白靜姝心腸歹毒,無容人之量,更沒有一星半點出家人的慈悲,與醫(yī)者仁心。
若非白陳氏作證,說靜姝腰間的胎記,與當年被帶走的嬰兒一模一樣,我是絕對不信她是我白家女兒的。一定派人去她所說的觀月庵,打聽個究竟。”
觀月庵。
這就是白靜姝原本安身之地?這一次,又是真是假?
院子里,李媽向著白老太爺告退。
靜初立即帶著宿月,轉身回辛夷院,沒有了繼續(xù)追根究底的心思。
宿月跟在她的身后,一臉疑惑。
回到辛夷院,終于忍不住問靜初:“小姐,那個與秦閣主一樣中了子蠱的人是誰啊?此事您知道不?”
靜初淡淡地道:“知道。”
宿月更加詫異:“我怎么從來沒聽您說過呢?也是王不留行的嗎?”
靜初搖頭:“不是,他是咱們的財神爺。”
“財神爺?什么意思?”
“此人手里掌控著李公公名下的所有產(chǎn)業(yè),還有他畢生搜刮來的金銀珠寶,田產(chǎn)等等。也是王不留行日常開銷的主要來源。”
“那您不替他解蠱嗎?”
“他都已經(jīng)花費重金求我祖父替他解蠱了,你還看不明白嗎?”
宿月瞠目:“您的意思是說,他早就想逃脫李公公的掌控?已經(jīng)背叛了李公公?”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李公公留下那么多的金山銀山,又行將就木,足夠令人鋌而走險。
他在大半年前就得到了我祖父的解毒之方,然后在李公公死之前就斷了給王不留行的花銷供給。”
“我想起來了,那個丑奴被滅口之前,說只有她才能找到與掌控這寶藏,是不是指的就是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