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著無法理解整日轉動的水車磨坊,就像他們無法理解槍械莫測的威能和可怕的攻擊距離一樣。
但對他們來說,懂的太多并沒有什么意義,學習也不是一件能讓人感到快樂的事。
他們只需要知道,這個古怪且時刻發(fā)出響動的機器能幫他們干活,將大麥、小麥或是可可豆研磨成粉末就夠了。
……
“C”形人工水渠的兩端被掘開后,分流出的河水晝夜不停地沿著水渠流動。
土著們在星期日和星期六的教導下,掌握了水車磨坊的使用方法——這很簡單。
待收割儲存的糧食晾干后,他們就可以利用水車磨坊加工糧食了。
在此之前磨坊也沒閑著,島上眾人消耗的巧克力數(shù)量不少,陳舟讓土著們采集了裝滿一輛板車的可可豆,烘干后放到了磨坊中研磨。
為了研磨出口感更細膩的巧克力,陳舟特意調(diào)窄了上下磨石之間的間隙,并命令土著們要反復加工三次,每次加工時長不得低于24小時。
這批“精加工”的巧克力將成為陳舟的私人特供。
至于土著,普通程序研磨出的巧克力對他們來說已經(jīng)足夠甜美香純了,或許更細膩的口感他們還適應不了。
……
制造大批巧克力產(chǎn)生了一個新問題,那就是糖的緊缺。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陳舟特意去看了看山澗兩旁的甘蔗地。
經(jīng)過足足一年多的種植擴張,甘蔗地已經(jīng)密密麻麻地鋪滿了被砍伐騰空的林地,放眼望去盡是一片紫黑。
最接近山澗的老甘蔗,已經(jīng)從手腕粗長到了碗口粗細,又高又壯。
外圍新栽培的甘蔗也很茁壯——
這里有人照料,播撒肥料,周邊遮擋陽光的大樹還被砍伐一空,生長環(huán)境遠比它們原本扎根的河谷平原優(yōu)渥。
那些老甘蔗外殼已木質(zhì)化,太過堅硬,內(nèi)部纖維也很粗,早就不太適合制糖了。
稍靠外圍,長得較為高大的甘蔗粗細倒是正合適,汁液飽滿,含糖量高,正該用它們榨糖。
……
巡視一圈,陳舟對跟在他身邊的星期六交代了任務。
“最中間那些特別粗壯的甘蔗要全部砍倒,土著可以自己食用,如果不愿意食用的話,給牛羊當飼料也行,但是不能多喂。”
甘蔗的纖維成分豐富,但是未經(jīng)堿化處理的甘蔗不太適合做飼料,每次只能給牛羊吃一點點,吃多了容易引起消化不良或腸胃炎。
“從中間到最外圍這一圈成熟的甘蔗,全部砍倒,然后送到窯洞院內(nèi)。
最外圍未長大的甘蔗要保留。
圈內(nèi)的甘蔗收割后,要趕緊補種甘蔗幼苗,防止下一年產(chǎn)量下降。”
糖不僅是一種調(diào)料,在食物工業(yè)領域也有廣泛的應用,制造蜜餞、糖果、果汁、糕點、罐頭等食物都離不開它。
陳舟真心希望甘蔗地的面積能越來越大,讓他早日實現(xiàn)紅糖自由。
……
3月2日,所有被砍伐的甘蔗都送進了陳舟的小院。
為了安置它們,陳舟特意在院內(nèi)搭建了一個巨大的防雨棚。
隨后,聲勢浩大的制糖工作開始了。
……
四名較為細心的土著得到特許,進入窯洞小院,開始對甘蔗進行預處理。
他們認真地跟著星期六一步一步做,先是將甘蔗外皮削去,然后再把去皮的甘蔗切成10cm左右的小段。
隨后他們會將甘蔗段兒用清水洗凈,然后放進小石磨中榨汁。
整個流程非常枯燥漫長,但沒有什么難度。
負責推磨的土著工作量最大,不僅要不斷拿起甘蔗,還要持續(xù)推動石磨,更換接甘蔗汁的容器。
即使土著耐力出眾,也經(jīng)不住這種折騰。
因此每工作一個半小時,推磨土著就會輪換一次,以保證所有土著都能用體力較為充沛的狀態(tài)榨取甘蔗汁。
……
土著這邊削甘蔗皮,榨甘蔗汁忙的熱火朝天,陳舟那邊也沒閑著。
他找出了當初拆掉婚紗留下的細紗布料,包在圓形金屬圈邊緣,做成了一張過濾網(wǎng)。
裝滿陶罐的甘蔗汁經(jīng)過紗布過濾網(wǎng),除去了渣滓,變得干凈澄澈,緊接著就被倒入了鐵鍋之中。
旺盛的灶火迅速將甘蔗汁煮沸。
豐富的糖分使甘蔗汁由稀轉稠,在此過程中,陳舟必須持續(xù)攪拌鍋中的甘蔗汁,防止其焦糊。
鐵鍋漆黑的底色映襯下,只能用長勺一點點舀起甘蔗汁才能準確觀察糖漿的狀態(tài)。
待糖漿從最初的青綠色變?yōu)樽丶t,掛在長勺上滴落時拉出長長的黏絲,火候才能從大轉中。
此時的糖漿已經(jīng)算是半成品紅糖。
按正常制造紅糖的流程講,此時應該熄滅灶火,然后快速攪拌糖漿直至其出現(xiàn)砂狀結晶。
但陳舟這是柴火灶,不可能說滅火就滅火。
因此他只能將鍋中的稠糖漿全部出,轉移到旁邊準備好的陶盆內(nèi),大力攪拌。
這一項工作與之前糖在鍋內(nèi)時的攪拌工作相仿,但因糖漿變得粘稠,攪拌起來更加吃力。
而且此次攪拌速度不能慢,慢了的話糖漿在冷卻前就不能產(chǎn)生砂狀結晶,導致這收尾工作極為耗費體力。
鐵勺帶動粘稠的糖漿,轉的陶盆內(nèi)出現(xiàn)了一個棕紅色漩渦。
蔗糖的原香伴著未冷卻糖漿的熱氣散發(fā)出來,撲在陳舟臉上,不用進口,就能讓他感受到紅糖的甜膩。
折騰了好一會兒,陳舟終于從盆中看到了一些微小的砂狀結晶,頓時來了精神,攥住鐵勺的手臂舞動得更加有力了。
隨著砂狀結晶越來越多,攪拌糖漿的阻力也變得越來越大。
知道是時候了,陳舟停止攪拌,將陶盆中的糖漿倒在了事先準備好的大塊木板上。
這些木板都是近期超時空切割切出來的,表面分外光滑,且經(jīng)過了烘干處理。
糖漿倒在木板上面,自然冷卻后便會凝固成塊狀紅糖,敲一敲便能崩解為較為粗糙的砂狀紅糖。
除帶有甘蔗原香且顏色呈棕紅外,味道與白糖并無太大區(qū)別。
若因熬制過度,攪拌時不能起砂,還可放任其凝固成整塊硬糖。
這種硬糖倒也不影響口感,直接含在口中食用也可,做菜時搗碎為砂糖也可,只要變成了糖,怎么用都無所謂。
……
陳舟之所以對蔗糖的制造流程這么熟悉,還得益于現(xiàn)代發(fā)達的網(wǎng)絡。
從各種各樣的途徑,總能了解到一些小段的制造工序,而這些工序稍加推演,便成了蔗糖的完整制造法。
或許土著們耗費一生都研究不明白怎么把甘蔗變成糖。
但對來自現(xiàn)代的陳舟來說,這一整套流程十分簡單,以至于他第一次動手就成功了。
……
當然,雖然制糖未失敗,但對目睹了整個制造過程的陳舟而言,還是能發(fā)現(xiàn)許多不足之處。
除了土著們手法不夠熟練,壓榨甘蔗的時候并沒有將其中所有汁液都壓出,造成了資源的浪費外,甘蔗的出糖率也是個嚴重缺陷。
陳舟不知道現(xiàn)代甘蔗出糖率怎么樣。
他只知道,島上種植的野生甘蔗,大約75斤甘蔗才能產(chǎn)出2斤紅糖。
無論怎么看,這個比例都有些過于驚人了——驚人的低。
他曾經(jīng)計算過,山澗兩旁可供使用的成熟甘蔗面積大約有3畝地,這三畝地產(chǎn)出的甘蔗總重在21000斤左右。
也就是說,種了一年多的甘蔗,竟然只能生產(chǎn)560斤,至多不超過600斤紅糖。
假如放在現(xiàn)代,除非掛上純野生甘蔗的噱頭,這600斤糖連肥料和人工錢都賺不回來。
即使是在17世紀,陳舟估計他這個“甘蔗地”的產(chǎn)糖率也遠遠不如歐洲農(nóng)場主的專業(yè)甘蔗園。
而產(chǎn)糖率如此之低,根本原因就在于甘蔗品種——
野生甘蔗生長速度慢、外殼厚、果芯細、纖維多、含糖少,并不適合做產(chǎn)糖的原材料。
但眼下島上只有這一種適合制糖的植物。
除了甘蔗外,陳舟唯一能想到的制糖材料就是麥芽,它可以制成麥芽糖漿。
然而陳舟并不了解麥芽糖漿如何制造,更不舍得消耗珍貴的糧食作物滿足口腹之欲。
因此就算他對甘蔗的產(chǎn)糖率不滿,也只能繼續(xù)使用甘蔗制糖。
畢竟目前島上只有十個人,年產(chǎn)600斤紅糖在現(xiàn)代不值一提,到了這里,也算是個天文數(shù)字了。
……
順利完成首次制糖,確定自己的思路和制造流程沒問題后,陳舟立刻就把異常消耗體力的攪拌糖漿工作交給了土著。
他早就聽說古代職業(yè)有三苦——“撐船、打鐵、磨豆腐”。
這里面兩樣工作他都體會過了,撐船確實不輕快,打鐵消耗體力也很快,今日與攪拌糖漿一比,他發(fā)現(xiàn)手工制造紅糖完全可以列入第四苦。
這要是攪拌一天糖漿,就是鐵打的漢子恐怕也熬不住。
作為島上的“首領”,陳舟可不想辛辛苦苦幫土著們制造巧克力的重要材料。
他的目標是享受生活,而不是被生活折磨。
“他媽的,沒抓土著前我自己干苦力,抓了土著我還干苦力,那我這土著不是白抓了嗎?”
……
土著們自從來到島上后,幫助陳舟分擔過許多繁重的體力工作。
但就在這眾多重體力活中,攪拌糖漿仍舊能脫穎而出,成為每一名土著都不想去干的活。
別說攪拌一整天糖漿——這種工作沒人能一口氣干一整天。
就是一口氣干上兩三個小時,都能把人累的兩只胳膊酸痛難耐,抬不起來。
要知道,他們要攪拌的可不是一小盆糖漿,而是一大鍋糖漿,且在熬制過程中不能停手。
待糖漿粘稠后,攪拌起來簡直和水泥沒多大區(qū)別,沒干幾天活兒,土著就用彎了好幾個鐵勺。
……
負責管理此項工作的星期六很快就觀察到了土著們低迷的工作情緒。
他注意到土著內(nèi)部已經(jīng)形成了一個個小團體,以斑馬為首的勢力在小團體中最為強大,尤其是斑馬本人。
這家伙仗著自己漢語說得好,與“天神”、自己和星期日關系較為親近,竟然逃避工作,總是命令其他土著替他干活。
他自己倒好,選起了那些輕快的工作,不僅能早早完工回家,還能趁其他土著不在偷著做點好吃的,給自己開小灶。
星期六意識到,斑馬的這種行為就是傳說中的“貪污**”,或者說是“以權謀私”。
在陳舟給他私下傳授的課程里,這種現(xiàn)象往往代表著一個勢力要從鼎盛走向衰落,是危險的信號。
……
星期六本想立即將這件性質(zhì)嚴重的事報告給陳舟。
剛邁出屋門,他突然想起了“天神”曾經(jīng)交代給他的話——
島上的瑣事不能總指望一個人,他和星期日必須盡快成長到獨當一面,能獨立處理這些事情的程度,他們要有自己的主見,才能做好“左膀右臂”。
未來島上可能會有很多人,幾十人、上百人。
乃至是他想象不到,超過群島所有部落人口相加總數(shù)的天文數(shù)字。
到那時,需要他處理的事務不僅會更多,還會涉及更多利益,復雜十倍百倍,他總不能還找別人幫忙。
按“天神”的說法,每個出色的管理者都是從少數(shù)人開始,一點點積累經(jīng)驗,后續(xù)才能掌管更多人的。
今天只是七個土著之間發(fā)生的事情,他就要去找“天神”幫忙,是否太讓人失望呢?
……
思慮再三,星期六最終決定先自己處理這件事。
若實在想不出合適的解決方案,他再匯報給“天神”,讓“天神”定奪。
細細分析,星期六感覺斑馬的行為似乎還沒到影響整個勢力穩(wěn)定的程度,不應對其采取過激的懲罰方式。
畢竟斑馬是第一個站出來,主動投奔他們的土著,平日行事也極有眼力見,與土著們的關系還算不錯。
分派給他的活兒他也盡心盡力,完成的非常出色。
假如因為這點小事就嚴厲處罰他,非但不能讓被命令的土著解氣,反而有可能使他們心生畏懼,覺得領導者喜怒無常,影響忠誠度。
再往細想,星期六認為土著們之所以不愛干繁重的攪拌糖漿活,主要原因在于大家獎勵都一樣,攪拌糖漿卻要付出更多體力,弄得胳膊酸痛,渾身不舒坦,弊端太大。
這樣吃力不討好的活,顯然不會有人愿意干。
尤其是其他土著都干著較為輕快的活時,自己卻在悶頭攪拌糖漿。
這一產(chǎn)生對比,攪拌糖漿的土著心里難免不平衡。
若想解決這個問題,最好提高攪拌糖漿土著的收益,使他的收益對得起他付出的勞動,他心里平衡,樂于干活后,問題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