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魯濱遜漂流記開始 第二章 精神病

門衛(wèi)見劉總與廠里的工程師攀談，自覺不再說話，捏著煙嘴歪著頭等待陳舟回復(fù)劉總。

不料一瘸一拐走過來的陳舟聽了劉總的話，竟只是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出聲。

“小陳？”

尷尬的寧靜持續(xù)了約有五六秒，被晾在車?yán)锏膭⒖偨K于忍不住出聲提醒。

“哦，沒事兒……”

陳舟想像從前那樣喊一聲劉總，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只能小聲敷衍道，然后低下頭，繼續(xù)往前走。

劉總見狀并未阻攔，只是臉色越來越不對勁兒了。

“現(xiàn)在這年輕人，上班的時候看起來還挺有紀(jì)律的，一下班就變得懶散了。

要不我總說年輕人不如老一輩有精神，有干勁兒呢，你看看他這個樣子，走路都走不明白。

我倒不是批評他，你說他這樣成何體統(tǒng)？

雖然咱們廠不是部隊，但人的儀態(tài)總得端正吧，我說實在的，咱們廠內(nèi)部的管理還是太松懈了……”

陳舟還未走遠(yuǎn)，劉總吸了一口煙，刻意提高了音量跟門衛(wèi)繼續(xù)說話。

門衛(wèi)瞥了一眼陳舟的背影，心道你倒是不怕得罪人，我一個月賺這點錢至于跟人家結(jié)仇嗎，回復(fù)時便壓低了嗓門，只一味地點頭，連聲附和。

兩人說話時，陳舟已經(jīng)走出了三十多米。

天很晚了，地處偏僻的水泥廠周圍并無車輛往來，只有陣陣輕風(fēng)吹著，模糊了人聲。

在空曠的室外環(huán)境，常人是很難聽清這種距離的說話聲的。

然而當(dāng)陳舟下意識地集中注意力，捕捉劉總與門衛(wèi)的聲音時，卻能清晰地聽到他們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

若注意力再集中一些，甚至連兩人心臟的跳動聲，說話時口水在口腔內(nèi)的粘滯聲都能聽到。

除此之外，汽車發(fā)動機的轟鳴，道路兩旁行道樹葉子被風(fēng)吹動的聲音，乃至更遠(yuǎn)的地方行人的腳步聲，別人藍(lán)牙耳機中播放的音樂聲，野貓穿過綠化帶沙沙的響聲……

從前從未聽到過的，整片區(qū)域正在響動的所有聲音盡皆涌入陳舟的雙耳。

一瞬間，他的大腦內(nèi)仿佛爆開了一顆炸彈，使他頭暈?zāi)垦＃痉€(wěn)穩(wěn)站在馬路邊的身體也開始打晃。

所幸身旁就有一棵楊樹，陳舟打晃時順勢靠在了粗壯的樹干上，強迫自己不再集中注意力去聽聲音，這才中斷了那可怕的信息洪流。

過了約莫十多秒，他的大腦才恢復(fù)正常，不再受到種種聲音的干擾。

“我這是怎么了？”

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想起剛剛的經(jīng)歷，陳舟心有余悸。

他將雙手張開放在自己身前，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具年輕熟悉的軀體，只覺回到現(xiàn)代社會后，他身體的變化遠(yuǎn)不止“穿越后遺癥”那么簡單。

在宿舍中練習(xí)走路時他就發(fā)現(xiàn)，這具屬于他的身體似乎比正常人的體質(zhì)強悍得多，無論摔倒多少次也不會擦破皮，甚至連淤青都不會出現(xiàn)。

而剛剛的異狀更是說明他在某些方面已經(jīng)異于常人了，若不是他還在適應(yīng)身體，整理記憶，恐怕還能挖掘出更多不一般的表現(xiàn)。

“時空管理局到底對我做了什么？”

搓了搓臉，使自己變得清醒，陳舟一邊在街邊尋找著出租車，一邊思考自己參與挑戰(zhàn)前后的不尋常之處——

其實最讓他感到疑惑的是，時空管理局究竟是將他的意識轉(zhuǎn)移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克隆陳舟”身上，還是把他整個人都帶到了另一個世界。

如果只轉(zhuǎn)移意識的話，為什么他回來以后適應(yīng)身體適應(yīng)的如此艱難。

如果將他整個人帶到了另一個世界，那這個世界的身體是否并非他原本的身體，另一個世界的軀殼又是否已被毀滅……

現(xiàn)在想想，時空管理局霸王條款中那句“本挑戰(zhàn)所有解釋權(quán)歸主辦方所有”還真沒白寫。

他這一來一回遭了不少罪，時空管理局倒是省事，把他丟回來就拍拍屁股消失了，什么“售后服務(wù)”，根本不存在的。

嘆了口氣，念及現(xiàn)在身體還未完全恢復(fù)正常，陳舟只能盡力克制住用超常聽力去窺探他人**的沖動，繼續(xù)打車——

他的肚子已經(jīng)餓得咕咕叫，再不吃點東西估計連路都要走不動了。

……

水泥廠附近往來的出租車向來不多，陳舟一邊緩步前進一邊在路上尋找著出租車那淡綠色的車身。

可能是時間晚，或是運氣差，他一直走到長街盡頭都沒能順利打到車。

皺著眉頭瞭望遠(yuǎn)處，他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可以用手機打車。

于是陳舟忙從褲兜里掏出手機，然后對著點亮的屏幕劃動手指。

島上28年送去的貴重物件為數(shù)不少，其中與電子產(chǎn)品沾邊的卻沒幾件，手機一類的便攜電子產(chǎn)品更是一件都沒有，他那塊顯卡在島上放了28年都沒能等到配套的電腦主板。

受此影響，重回現(xiàn)代的陳舟還真有點不習(xí)慣手機的存在。

不熟練地?fù)芘謾C中的應(yīng)用，他注意到屏幕右上角的電量已經(jīng)見底，呈代表危險的紅色——

昨晚回歸以后，他一直都在嘗試掌控自己的身體，根本沒有給手機充電的意識，出門前也未查看，直接就把手機揣進了兜里。

看著只剩12%的電量，他心中不由泛起一股緊迫感，努力回想著在手機上打車是個什么步驟，不斷滑動屏幕。

……

然而越是著急就越容易出錯，挑戰(zhàn)前十幾秒就能解決的事，現(xiàn)在竟然用了幾分鐘還沒弄明白。

陳舟低著頭，看著電量又下降百分之一，腦門都要冒汗了。

正滿心焦急，仍在緩慢向前的他突然嗅到一股食物的香氣。

往遠(yuǎn)處瞭望，正巧能看見通往后山公園的路口旁橫著幾輛商販的小車，其中有賣燒烤的，有做烤冷面的，也有賣手抓餅的。

這個時間天已經(jīng)有些涼意了，去公園散步的人大多都已回家，做買賣的小商販也準(zhǔn)備收攤。

賣手抓餅的那輛小車關(guān)掉了小窗，賣手抓餅的人正脫著圍裙，即將開車離開。

做烤冷面的是個大嬸，收拾家伙式兒的速度比賣手抓餅的大叔慢一些，但車內(nèi)桌子上的原材料和工具也已收拾得差不多了。

只有賣燒烤的那位還沒收攤，烤架下的炭火仍冒著煙氣，食物的香味兒就源自他的小車。

“有吃的！”

望見幾輛小車，陳舟心中一喜，忙把手機塞回褲兜里，以最快的速度往路口走去。

做買賣的小商販彼此相識，收攤的時候總免不了聊聊天，扯扯閑篇，討論些最近鎮(zhèn)上發(fā)生的大事——

那天醫(yī)院里又有人跳樓了，據(jù)說是得了什么病；

鎮(zhèn)上的哪個路口幾輛車撞上了，交警一查竟然有個無證醉駕的，可惜了因車禍去世的一名學(xué)生；

第三中學(xué)有個學(xué)生被老師罵完以后在廁所用鞋帶上吊了，都說三中建校的地方原來是萬人坑，有點邪性，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出事。

去年是有學(xué)生手欠，撿石頭砸精神病玩，結(jié)果被那瘋子在校門口活活砍死兩個，聽說脖子都被砍斷了……

隔著老遠(yuǎn)，陳舟就被迫“收聽”到攤主們的八卦欄目。

這些信息只在他大腦中輕輕滑過，并未留下任何痕跡，現(xiàn)在他只想弄點東西填飽肚子。

……

人在極度饑餓時臉皮往往會變厚，膽量也會變大。

不久前還無法跟領(lǐng)導(dǎo)正常交流的陳舟一聞到羊肉串的香味兒興奮得兩眼直放光，生怕老板提前收攤，沒走到攤前便高聲嚷道。

“老板，先別下班，給我來一百串羊肉串！”

“沒有了。”

聽到他的話，正忙活著收攤的老板連連擺手，指了指空蕩蕩的桌面——

擺在桌上的不銹鋼盤大多都已見底，只有少數(shù)幾樣不受歡迎的烤串還剩一些。

老板拒絕的工夫，陳舟已經(jīng)邁著偏癱一般的步伐來到近前。

“還剩什么？先給我烤上。”

他匆匆掃了一眼，隨手指了指其中剩余較多的幾個盤子，恨不得自己上手去烤。

老板為難地看了眼旁邊的大嬸，似乎也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顧客，正想婉拒，卻見這個年輕小伙子直接將手伸到了桌上，拿起之前烤糊的一串羊肉串啃了起來。

“誒，那是烤壞的！”

老板還沒來得及阻止，那烤糊的羊肉便已進了陳舟肚子。

“這樣的也行，還有嗎？”

陳舟舔了舔木簽子，仿佛能從上面嘬出油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老板的小車，直瞅得人心里發(fā)毛。

“我說兄弟，你這是餓了還是咋了……”

“餓了，餓得不行，你快烤，我不差錢。”

一串烤糊的羊肉串非但沒能壓制陳舟沸騰的食欲，反而火上澆油，使他更加饑餓。

他催促著老板，眼珠在三個小攤間來回掃蕩，看那樣子，就差抓起生肉塞進嘴里了。

老板剛跟大嬸談?wù)撏昃癫⑷说氖拢豢催@位舉止不同于常人，走起路來好似半身不遂，說話也沒什么邏輯，越想越害怕。

他有心不招待這位，直接收攤跑路，看陳舟個子高，又怕被其揪住，到時候別說危及性命，就是挨頓打也不值當(dāng)啊！

要知道精神病殺人不犯法，他若是無緣無故挨了這頓打，那可沒處說理去。

“兄弟，你餓的話，我這還有兩個手抓餅，你別嫌棄涼就行。”

賣燒烤的老板正為難，一旁已經(jīng)收拾完攤位的手抓餅大叔看出情況不對勁，連忙解圍。

“行，我不嫌棄！”

陳舟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舉止有多嚇人，聽到有吃的，兩步就躥到了手抓餅攤前。

三個商販隱蔽地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均確定這人不太正常。

他們未表現(xiàn)出對智力障礙人士的畏懼與關(guān)切，維持著表面上的平靜。

收拾攤位的繼續(xù)收拾攤位，只是動作慢了許多——

小車內(nèi)勉強算個密閉空間，在里面待著有安全感，離開攤位就暴露在外面了，天知道這個精神病會不會突然發(fā)作，這種不正常的人不能用常理衡量。

其中最謹(jǐn)慎的那個大嬸甚至掏出了手機，準(zhǔn)備看情況不對勁就立即報警。

另一邊，陳舟已經(jīng)接過手抓餅大叔遞來的手抓餅狼吞虎咽起來。

島上沒有現(xiàn)代調(diào)料加持的手抓餅，28年沒吃過這玩意，再加上饑餓難耐，他的吃相可談不上雅觀。

一個塞滿土豆絲的手抓餅沒用8秒就進了他的肚子，他那張開的大嘴就像一臺粉碎機，手抓餅進入口中仿佛沒經(jīng)過吞咽就滑到了胃里。

根本沒嘗出多少滋味兒，隨手撕開包裹手抓餅的紙袋，很快第二個手抓餅也消失在陳舟手中了。

舔了舔沾在嘴角的油星，陳舟轉(zhuǎn)過頭望著手抓餅大叔。

“還有嗎？”

手抓餅大叔做了七八年手抓餅，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吃手抓餅比吃面條還快的，他甚至覺得這個年輕人是把手抓餅吸溜進肚子里的。

看著陳舟熱切的目光，再看看桌面，他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其他二人。

“小伙兒，你看姨這也沒啥吃的，就剩幾根香腸了，你餓的話就拿去吃吧，不用給錢了。”

烤冷面攤主話音剛落，陳舟便趕到了小車前。

“哪能不給錢，肯定給錢，我又不是吃霸王餐的，你先把香腸給我吧。”

……

路燈照耀下，三個遲遲未收攤的攤主看著陳舟吸塵器一般掃蕩各類食物。

手抓餅、香腸、晾涼的土豆絲、剛烤好炙熱的烤串，無論是什么樣的食物都無法在他口中“存活”超過10秒。

彌漫的煙氣中，燒烤攤老板無奈地烤著串，看陳舟的眼神逐漸關(guān)切了起來。

“就算智力有問題，也不能不給孩子吃飯啊，你看都把孩子給餓成啥樣了！

這家里的大人也是不負(fù)責(zé)任，怎么能讓精神有問題的人到處亂跑呢，萬一惹出事怎么辦？

就算不傷人，把孩子養(yǎng)這么大多不容易，要是橫穿馬路被車撞了，家里人就后悔去吧……”

桌上剩余的烤串隨著陳舟的狼吞虎咽迅速減少，填飽了肚子，陳舟的表現(xiàn)也顯得愈發(fā)正常起來。

燒烤攤老板隱約覺得這個生面孔不像是精神病。

但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直到陳舟吃完最后一串他也沒能壯著膽子問出問題解答心中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