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山上的涼風吹在人身上,隱隱讓人有種刺疼感。
山頂上一團篝火在風中不時呼呼作響,火光映照在肖染的臉龐上,將那張臉映照的陰暗不定。
抬頭看著坐在懸崖邊上的老道士,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后兩座肉山似的家伙,腦子里已經計劃出十多種逃跑的方案。
可最后被肖染一一打消掉。
自己這位便宜師傅,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顯然是閱歷極深的老江湖。
自己要跑,怕是挪挪屁股都能讓他察覺出自己的念頭來。
還有陰山道人所說的話,不得不讓肖染對自己縫尸人的前景感到有些憂愁。
他喜歡縫合尸體,偶爾縫合的時候也會和尸體說兩句話,或許是性格使然吧,反而讓自己融不進正常人的群體里。
但這并不代表,自己想把自己也變成一具尸體,更不想把自己身上的零零碎碎拆下來換成別人的。
糾結中,肖染就在山上吹著冷風坐了一整晚上。
直到第二天天亮的時候,才滿臉交瘁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來。
反正他也不擔心陰山道人這位便宜師父會把自己怎么樣,以這老家伙的手段,自己醒著和睡著,根本沒區(qū)別,對方要殺自己簡直不要太簡單。
只等肖染再睜開眼的時候,天色都已經到了下午,遠處的天氣昏昏沉沉,說是中秋節(jié)可抬頭根本看不到什么月亮星星。
“醒了!”
陰山道人轉過頭,朝著肖染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肖染揉了揉眼睛,從地上爬起來,走到陰山道人身旁,只見老道士指了指山下:“你看,下面現(xiàn)在可熱鬧了,要不要和師父一起下山走走。”
肖染看向山下,就見山下燈火通明,街道上,舞龍斗獅,各種雜技班子,沿著主路朝著汪家的大宅方向走。
聽到陰山道人的邀請,肖染能說什么,自己說不去,就能不去么?
況且,這下面人多眼雜,說不得還有能逃命的機會。
“徒兒自是不離師父左右。”
肖染堅定的站在陰山道人身旁,一副師父去哪我去哪的神態(tài)。
陰山道人對肖染的順從十分滿意,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塵土:“走吧,不過先去另一處地方。”
“另一處地方?”
陰山道人也不解釋,只管帶著肖染往山下走,只等走到半山腰的位置,便是一轉身,朝著乞丐窩的方向走去。
這下肖染心里頓時有種不妙的感覺。
如今下面正是熱鬧的時候,許多乞丐都下山去趁著節(jié)日熱鬧,討錢的討錢,偷盜的偷盜,半山腰上只是留守著一些年老的乞丐。
這些乞丐察覺到有人來了,紛紛拿起手上的打狗棒戒備起來。
不過看到是肖染之后,這些乞丐反而放松下來,一位年長的乞丐甚至熱情迎上前:“佛爺怎么來了,有什么吩咐讓下面小的們傳個信就行了。”
肖染看著面前熱情的乞丐,正要說什么,旁邊的陰山道人則是笑盈盈道;“無事無礙,貧道今日前來叨擾,是來取一樣東西。”
乞丐看著的陰山道人,還以為是和肖染一起的,神態(tài)也是客氣的說道:“道長開玩笑來吧,我們這都是乞丐窩子,也不知……道長您需要什么東西?”
“哈哈哈哈哈。”
陰山道人笑著抬起手,打了個手禮:“貧道欲去汪家觀寶,奈何方外之人,兩袖清風,來這里討一個人情,借一份壽禮。”
此話一出,幾個乞丐面面相覷。
一旁肖染心底咯噔一下,往后退上一步,朝著幾個眨了眨眼,示意他們快跑。
可惜天黑夜冷,這些乞丐眼神可沒那么好,渾然沒有注意到肖染的暗示,反而一臉困惑的問道:“什么人情?什么壽禮?”
“人情與諸位無關,壽禮倒是需要幾位幫忙,為貧道增添一份香火。”
“香火??”
幾個乞丐先是迷茫,可很快就意識到了什么,一位乞丐抬手從袖子里灑出一把石灰朝著陰山道人丟上去,嘴里大吼道:“哪里來的野道士,也敢來這里撒野!”
這乞丐動手不可謂不利索,石灰開路,棍棒隨后,這若是換做沒經驗的人,少不了要吃上大虧。
只是面對陰山道人這種把戲,和小孩子踩腳趾一般滑稽可笑。
寬大的袍子卷起一股陰風,潑來的石灰全然就給倒吹回去,然而是讓幾個乞丐猝不及防的被石灰蒙了眼睛,緊接著不需要陰山道人動手,身后一左一右兩座肉山就已經動了起來。
這兩肉山看上去白白胖胖甚至有點憨厚可愛的感覺,可真正動起手來,兩把門板大小砍刀卷起一股刺耳勁風就,像是切瓜砍菜一般,一個照面就把面前的乞丐攔腰斬斷。
“噗!!”
鮮血噴濺地面上,兩人大步流星的往里面走,所過之處就只聽到一陣慘叫。
“師父!”
肖染聽著里面的慘叫聲,心底頓時生出一股怒氣,這些乞丐之前雖然和自己有點過節(jié),可后來對自己很是尊敬,那天還特意拿出平日里都不舍得吃的野雞給自己做飯吃,眼見這些人被屠戮,肖染立刻忍不住想要勸阻陰山道人。
“師父,他們就是一群乞丐,之前且和徒兒有點舊識,您且看在徒兒面上饒他們一命吧。”
陰山道人聞言似笑非笑的看向肖染:“想要做好人?”
肖染被陰山道人盯的有些發(fā)毛。
“衆(zhòng)狐兒,今天師父給你上一課,在江湖上混,你殺人、搶劫、哪怕是個采花賊都好,可你想要做好人?難啊,師父當年也想要做好人啊,可后來才發(fā)現(xiàn),天底下最難做的就是好人。”
陰山道人說著,還特意撩開自己胸口的道袍,露出自己枯瘦的身子,指了指自己胸口上一處凹下去的的地方道:“我當年就是因為做好人,險些被打死。”
“我四處求人,拜神求佛,有用么?沒用啊。”
“后來我才明白原來做好人是這么難啊。”
陰山道人慢慢的穿上衣服。
“后來,我開始做惡人,殺人放火、強J作亂,我無惡不作。”陰山道人轉過頭來看向肖染,“不是說惡有惡報么?你看師父我又有什么惡報?”
肖染冷著臉,雖然對陰山道人的話并不感到認同,可自己卻也沒有反駁他的能力。
見肖染不說話,陰山道人說著手指掐訣,地上的血水像是被某種引力攝起在陰山道人的手上,隨即雙手一撮,一根又粗又大的紅香就出現(xiàn)在手上。
“是不是有人說,這人香需要心甘情愿才能做,其實犯不上那么麻煩,這東西本就是給那些吃人的東西準備的,哪里需要什么心甘情愿,都是那些鬼祟邪物,玩弄人心的手段,虧是這些蠢貨,還信的這么一廂情愿。”
說完,便是將這根香燭,插在肖染的領子上:“你若是不信,待會自還是有一場大戲給你看哩。”
“哈哈哈哈哈,傻徒弟啊。”
陰山道人手指了指肖染,大步流星的走進面前這座破敗的寺廟。
此刻寺廟里的慘叫聲已經安靜了下來。
地面上滿是烏血。
陰山道人再次如法炮制,轉眼手上便是多出六根人香。
“唉,可惜了這座佛廟啊。”
陰山道人感嘆了一陣,隨后走到角落里的神龕前,解開上面蒙著的紅布。
黑乎乎的神龕里,端坐著一個大頭和尚的模樣。
和尚披著袈裟,袈裟上滿是血紅色的手印,手上握著禪杖,選面懸掛著七顆骷髏。
陰山道人取出一根人香,手指在上面一捏,一縷火苗在香頭上燃起,他左手輕輕甩了甩,滅去上面的明火,這才將這根紅香插在香爐里。
伴隨著一縷青煙飄起,香爐里的和尚竟是慢慢的睜開眼睛,貪婪的眼神在陰山道人身上打量了一眼后,立刻就轉移開視線,將目光放在了肖染的身上。
肖染心生警惕,不動聲色的將刀背在身后。
這時陰山道人舉拐杖敲了敲神龕:“大師傅,我這徒兒沒見過什么世面,待會勞煩你帶上他,汪府瞅瞅,看看那汪家老太爺。”
神龕被陰山道人敲的咣當響,但里面的和尚卻不敢有絲毫怒色,碩大的腦袋點了點頭,就從神龕里走出來,張口對著香爐一吸。
“嘶~~”
爐中的紅香轉瞬間就化作了一股青煙和尚一口吸入口中。
隨著青煙入口,和尚晃著腦袋,身子是越晃越大,一轉眼,竟是猶如小巨人一般立在肖染面前。
碩大的腦袋上裂開五六張人口,隨著碩大的腦袋晃動,這七八張大嘴里甕聲甕氣的念叨著。
“道長吩咐了,貧僧帶著他走一遭也無妨,只是貧僧嘴饞,七個師兄弟被我吃的干干凈凈,師父的骨頭都被我嗦了一遍又一遍,若是到時候管不住嘴,把這小子吃了,道長可別怪罪。”
肖染聽到此話,心底生起一陣惡寒,只覺渾身皮肉發(fā)緊,立刻轉頭看向陰山道人。
陰山道人卻是不以為意的說道:“那就有勞長老了。”
說完走到肖染身旁,蠟黃的臉上笑容變得詭異起來:“衆(zhòng)狐兒,師父就不陪你走這一遭了,若是看到了汪家的寶貝,就把這封信給當眾念出來,師父保你全身而退。”
說著陰山道人從袖子里取出一封信,信上竟是盤著一條紅頭蜈蚣
不等肖染去接,就被陰山道人塞進懷里,一時肖染竟是感覺那蜈蚣順著信奉鉆進自己懷里,在自己身上一陣亂爬,耳旁還能聽到蜈蚣發(fā)出沙沙沙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