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慶,你干嘛那么怕我師……父呢。”
路上肖染向李慶問道。
李慶歪著頭看向肖染:“你師父那一身死人味太重了,我……我師父說,縫尸不過一甲,越老越可怕,我每次看到他,就那雙眼睛,盯著我就感覺全身發毛。”
“去你的吧,活過一甲的縫尸人多了,你師父純屬瞎扯淡。”
肖染嘴上罵著,但心里清楚這句話不是空穴來風,之前去看癩頭老人的時候,他也是這么說自己的。
不過這件事不是絕對,自己爺爺就活到了九十二。
當然這也是有原因的,一方面國家改革了,先是槍決、后是注射,火葬制度流行起來。
老爺子沒那么多尸體縫,多是幫一些橫死的人修復遺體比較多。
身上的死氣就沒那么重了。
后來開了店鋪,多是賺活人錢,不是那種大買賣,請不到老爺子出手,加上老爺子會點養生的手段,這才能撐到了九十二。
不過,自己爺爺也曾說過,自己縫尸的手藝,到了四十歲后就不要用了,似乎也是擔心自己受到影響。
相比肖染,李慶則是一臉惆悵:“陰行四家,周、揚、肖、方。
方家這兩年生意不景氣了,聽說現在都改成槍決了,他們家老爺子都琢磨著要封刀呢。
你們縫尸這一門手藝,恐怕再過幾年,也要考慮考慮轉行了。”
說完李慶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邊的肖染,以往自己這么說,以他的性子可是要罵街的,但今天卻是格外的平靜。
“你不生氣啊?”
“生氣??”
肖染愣了一下,搖著頭道:“這有什么好生氣的,時代發展,大勢所趨,你有什么好生氣的,若我真的是最后一位縫尸人,那就守好最后這一班,能結束這千年的陰行生意,豈不也是一樁善緣。”
李慶聞言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目瞪口呆的看著肖染好一陣:“哎呦喂,我姥姥啊,你小子最近是不是背著我們私藏了什么,怎么突然覺悟一下變得這么高了??我都要懷疑你究竟是不是被鬼上身了呢?”
肖染瞥了李慶一眼:“我看你是皮癢,想挨打才是真的。”
“哈哈哈哈,這句話才像是你說的嘛。”
李慶聞言,頓時咧著嘴笑起來。
這個年代的房子都很破,曾經繁華的神都城,如今放眼望去,既無高樓,也無全瓦,遠處破敗的城墻也是東一截,西一段,家家都是破舊的老瓦房,就連紅磚墻都看不到。
蓋房子自然是沒有施工隊,都是喚上親戚朋友來幫忙,這年頭,沒幾個好兄弟撐著,別說是蓋房子,出門討生活都困難。
等肖染他們趕到的時候,就見幾個青年正坐在地上笑呵呵說著什么。
“老七!!”
李慶揮著手,人還沒到,聲音就先傳過去了。
眾人一瞧,李慶和肖染立刻滿臉熱情的揮著手,被稱為老七的人,是個小個頭,個子很矮,只有一米六五左右,不過在這個年代,也是能說的過去的。
生活條件差,大家普遍身高都只是在一米七左右,如肖染這樣一米七二就算是高個子了。
肖染環顧一圈,發現這些人自己雖然不認得,可都是在癩頭老人家里的照片上看到過。
幾人湊在一起有說有笑,聊了一陣后,就開始幫著干活了。
地基坑都挖好了,因為臨靠著一截城墻,磚頭都是現成的,雖是正在陽光熱頭上,可不時一陣涼風吹過來倒是清爽的很。
肖染一邊干活,一邊觀察著幾人,不知道這些人里面有誰是入門者,誰又是謎城的土著,但干起活來一點都不嫌累,二十斤一筐的磚頭,單手就給舉起來,砌墻上梁游刃有余。
肖染也趁著干活的這一會功夫,把幾個人的名字都給記了下來。
李慶就不提了,剩下五個人,分別叫周尚、揚鳳錘,孫苗、趙清明,老七叫做,謝玉堂。
特別是那個叫孫苗的,一面墻不過半鐘頭就給砌好,墻面一塊接著一塊,整齊的讓人挑不出縫來。
“老孫,你這手藝見長了,莫不是你們家老爺子又教了你什么本事?”
眾人看著起來的高墻,不禁開口稱贊道。
孫苗有些害羞的撓了撓頭:“少打趣我了,我爺爺的那張嘴比墻縫都嚴,十三路譚腿,二十八路擒拿就教了我一半,他那一手鐵砂掌到現在都不肯教我。”
“你家老爺子是真摳,我爺爺巴不得教我,我都懶得學,就學了一套沾衣十八跌,有機會咱們比試比試。”
謝玉堂一副風輕云淡的神情,可誰都看得出來這小子嘴都快歪了。
眾人聞言臉上不免跟著都羨慕起來。
沾衣十八跌那可是謝家的看家的絕活,沾上就跌,專克擒拿。
除此之外,謝家還有一門絕學,叫飛星彈指,說是一門暗器的手法大,具體是如何少有人知道。
孫苗一撇嘴;“我若是會鐵砂掌,定是要一巴掌把你拍地上。”
“哈哈哈哈,誰讓你家老頭不教……嗷嗷嗷……”
謝玉堂話沒說完,就突然一陣慘叫起來,回頭一瞧,就見一黑臉的老婦人正站在謝玉堂身后一只手揪著謝玉堂的耳朵:“胡說八道什么呢,你要是再敢瞎說,小心我把你吊起來打!”
眾人見這位老婦人,一時都樂得看笑話起來。
都知道謝家這位奶奶,脾氣是出了名的潑辣,據說早些年謝家老爺子、抽煙嫖賭五毒俱全。
偌大的家業都快被敗壞光了,眼瞅著不是事,就給他找了個媳婦。
這媳婦長的白白凈凈,復姓司馬,說是大門大戶出來的姑娘,落了難,才嫁過來的。
本以為是個大家閨秀,卻不想哪知道這媳婦進門,厲害的緊,不出三五天就把謝老爺子逼得爬到樹上去了。
后來愣是被這位姑奶奶吊著樹上戒煙,但凡狐朋狗友的上門來,不是打出去,就是打趴下。
不出一兩年的功夫,謝老爺子就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成為了出了名的耙耳朵。
即便是現在,也會被長輩們時不時的拿出來調侃幾句。
當然調侃歸調侃,長輩們說起來這位七奶奶的時候還是佩服的緊,提過槍,打過匪,認識的都要豎起大拇指,稱上一聲,巾幗不讓須眉。
眾人見她來了,也都停下手里的活,上前喊聲一聲七奶奶。
七奶奶這才放開了謝玉堂,滿臉開懷:“好好好,今兒謝謝你們了,別忙活了,都歇歇吧,后堂給你們燉了一只雞,洗干凈了都去吃飯啊。”
一聽到有雞,一伙小伙子們的眼珠子都冒著光呢。
當即再三謝謝后,跑到后院里,從井口里打上來一桶冰涼涼的井水,往身上一潑,一個個精神抖擻,清涼痛快。
餐桌上,黃色的搪瓷盆里,一只雞已經燉的酥爛,配上一碟花生米,幾根黃瓜,炒個雞蛋在這年頭已經是了不得飯菜了。
一人配上一大碗面條。
幾人坐下來抱著面條,甩開了膀子往嘴里塞。
“唉,你們聽說了沒,前幾天,馬市下街頭的蔡家孩子丟了魂。”
飯桌上,幾人吃著面條,李慶開口說道。
“丟了魂?”
眾人抬頭看向李慶,就連肖染也是眼底閃過一絲異色,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心跳陡然加速了起來。
“丟了魂有什么稀奇的,等到了晚上,舉個燈籠,出了門,十步一喊,再慢慢退回來,多試幾次魂就回來了。”
趙清明一撇嘴,抱著面條往嘴里呲溜兩口。
趙清明的奶奶是當地的神婆子,對這些東西門清的很,這年幼的孩子,天門沒合上,最忌諱的就是到處跑,不說撞見什么,就怕受驚。
有時候被刺激一下,丟了魂也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孩子出門,多是要帶著帽子,一方面防風沖著,一方面也是怕被驚掉了魂兒。
“唉,不一樣,這你奶奶來了也沒轍,蔡家那孩子的魂兒,是被人給喊走的,不信你回去問問你奶奶。”
“叫魂啊?”
趙清明抬起頭:“不應該,朗朗乾坤,誰敢做這么傷攢子(缺德)的路子!”
“有這么一檔子事啊。”
眾人頓時來了興趣了,只聽李慶道:“這人缺德的很,要錢就算了,還要的蔡家傾家蕩產,一點活路都不給人家留,我還聽人說,蔡家已經是第三家了,這事官府可不管。”
“那家里怎么說啊?清明,別人不管你奶奶也不管啊。”
眾人看向趙清明,趙清明低著頭不說話,只管抱著手里的面條往嘴里塞,呼嚕呼嚕的往嘴里塞了兩口下肚:“管,我奶不管,咱們管。”
“咱們??”
“砸的,不敢啊,玉堂你不是學的沾衣十八跌么,孫苗那擒拿手呢,就咱們哥幾個的身手,弄他又有什么難事。”
桌前的幾位都是江湖讓人家出身的孩子,從小耳濡目染,各個膽大包天,哪個身上不是有一技之長,被趙清明這么一說,一個個兩眼放光,摩拳擦掌。
“對,家里怕是不方便出面,咱們不怕,弄他!”周尚拍著桌子站起來。
只是這時揚鳳錘皺著眉頭:“可咱們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怎么弄??”
一句話半桶水,立刻讓眾人冷靜了下來。
就在這時,肖染清了清嗓子:“我昨天晚上,上廁所的時候,看到有一伙乞丐鬼鬼祟祟的,這些乞丐不似是咱們本地人,我看十有**錯不了。”
肖染見過么,當然沒見過,但這件事他是知道的,既然知道就沒必要讓眾人走冤枉路,干脆直接找了個由頭點出來。
趙清明點了點頭:“那就錯不了了,你們想最近無災無害,哪來的什么乞丐啊,這傷攢子的買賣,若是本地的人必然不敢做,乞丐就不一樣,做完了走穴(換地方)便是。”
謝玉堂拍了下桌子,站起來,一只腳踩在板凳上,神色陰狠道:“這樣,吃完飯,咱們就去找這伙人,先盯著他們一天看看,捉賊捉贓,如若真的是他們,就去把貓四這個鉆窯(盜墓)喊過來,去北邙山挖個坑,咱們插了他們,扒光了衣服往里面一埋,神仙也查不出來!”
肖染坐在一旁聽著,心里一陣汗顏:“這都是一幫活閻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