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
西瓜地里不時傳來蟋蟀的叫聲。
屋子里,幾個乞丐正扒拉著碗里的肉塊吃的一陣香味十足。
一名小乞丐端上剛從鍋里出來的香肉送到窗前:“干爹,您受累了,吃飯吧。”
床榻上老乞丐翻過身,滿臉的麻子,胡子已經白了大半,但臉色紅潤,臉頰上滿是贅肉,看上去頗為富態。
這年頭正經人家都吃不飽穿不暖,可這些乞丐一個個卻是吃的一點都不差。
“蔡家也差不多了,明兒你們去送個信,咱們拿了錢早點走,這什么破地方,人人窮的叮當響。”
老乞丐滿臉不爽的說著。
“是是是,干爹小心燙。”小乞丐小心翼翼的把碗送到老乞丐手邊。
另外幾名小乞丐聞言立刻圍了上來:“干爹,那咱們接下來去哪兒啊?”
“去南方啊,那邊的有錢人多,隨便找幾個有錢的人家,夠咱們吃上一輩子。”
“南方……那咱們還能回來么?”
“回來?”
老乞丐笑盈盈的端著碗,一只手摸了摸這幾個小乞丐的腦袋:“放心吧,等咱們攢夠了錢,我在南方給你買個房子,娶個南方的姑娘,到時候你把老娘接過來,一起享福就好了。”
老乞丐笑盈盈的和這些小乞丐說著南方種種的好處,越說越是起勁。
很奇怪,自己明明沒有去過南方,可卻是對南方很熟悉一樣,有些話,幾乎不動腦子就能從嘴里蹦出來。
從經濟開放說到教育資源,又說到未來房價,聽得幾個小乞丐宛如做夢一樣,看著老乞丐的眼神越發崇拜。
卻不知道老乞丐自己也在佩服自己,瞎吹牛也能說得這般有頭有尾,吹牛皮能吹到自己這個份上的人可不多了。
可能是說累了,也可能是光顧著說,沒顧上吃,這會老乞丐也是餓了,端著肉慢悠悠的吃起來。
幾個小乞丐也跟著站起來,蹲在地上好半天,這會腿都已經麻了。
起來活動了一下,就往外面走,準備去放個水,回來繼續吃。
出了院門,兩個乞丐站在門口撒起尿來。
“凡兒哥,你說干爹的話是真的么?”
“當然是真的,干爹什么時候騙過咱們,三狗,這些年你給家里送去的錢也不少吧,前段時間你不是才把錢送回去么,50塊啊,你爹種三年的地也賺不了這么多錢。”
三狗點著頭,只是面色為難的說道:“是這樣說沒錯,可……我到現在都沒給家里通過信兒,我心里不踏實。”
“哎呦,咱一個村兒都沒個電話,你怎么通信,寄一封信回去就算了,咱們居無定所的你又怎么收得到回信?”
“等干完這一票,干爹帶咱們去南方,買個大房子,到時候別說回信,把你爹媽接過來都行。”
三狗一聽也是這個道理。
只是正當三狗提上褲子準備往屋走時,突然冷不丁的白紙就飄了過來,不偏不倚,正飄在三狗的臉上。
“唉!”
三狗被白紙遮住臉趕忙伸手去抓,卻不想剛把紙從臉上抓下來,還沒來及罵街呢,眼前一道黑影就沖了上來。
三狗瞪大眼睛,張口就要喊,卻見黑影個頭不高,上前來就是一腳飛踢,直接踢在三狗的脖子上。
“啪!”
三狗的脖子一歪,身子不由自主的在原地轉了個圈,腦袋當時就耷拉了下來。
旁邊的凡哥兒見狀,第一反應卻不是喊人,而是轉身往外跑。
這人不傻,反而腦瓜子轉很快。
知道喊了人,自己是絕沒有活路,但若是轉身跑,對方目標不是自己,說不得擔心打草驚蛇,或許就放自己一條活路來。
能混江湖的,別管大人小孩,心里面準是有自己的一番小算盤。
凡哥兒的想法沒錯,孫苗見狀果然沒去追他,只是凡哥兒想不到的是,他前腳剛跑,眼前另一道身影突然從面前雜草里跳出來。
抬手一記黑虎掏心正中凡哥兒的心口,這一拳下去凡哥兒驟然眼前一黑,氣都喘不上來。
緊跟著就被掐住了喉嚨,手指在凡哥兒纖細的脖子上一扭,頓時這瘦小的身板就像是一灘爛泥倒在了地上。
屋里老乞丐突然睜開眼,似有所感的看了一眼房門外。
那雙眼皮的猛地一跳,慢慢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看了一眼屋里另外四個小乞丐,做出噤聲的手勢:“念短吧!窯外伏著不少點兒了”
四個小乞丐聞言一驚,立刻不動聲色的把藏起來刀子都拿出來提在了手上。
四人相視一眼,慢慢走到門前,隔著房門的縫隙往外觀瞧。
黑洞洞的夜晚、安靜的可怕。
二狗和凡哥兒兩人更是沒了影。
“干爹!”
老乞丐立刻抬起手,示意他們不要說話,緊跟著走到門前,手里拿起平日里的那根竹棍,小心翼翼的將房門挑開一道縫。
“窯外合子上的并肩子,遞個門坎來!”
老乞丐等了一會,見沒人回應,便是皺起眉頭用大白話再問了一遍。
“屋外道上的兄弟,可否報個名來!”
此話出口,就聽院子里傳來一陣冷笑聲:“你算什么東西,做了這傷攢子(缺德)的路子,也配與我們兄弟盤道。”
老乞丐聞言,臉色一下就黑了下來。
對方不和他搭行話,又用行話點他,這就是擺明看不起他,奔著下死手來的。
自己也算是走江湖這么多年了,頭一次被人這樣看不起的。
“我蛙爺,號稱叫魂蛤蟆,你們算是什么東西,敢這樣看不起我!”
老乞丐黑著臉,只是眼下敵暗我明,自己不知道對方的來歷,確實不好動手。
當即兩眼溜溜打轉,索性將房門打開,笑盈盈的搬了張凳子坐在屋門口。
“你們去看看他們什么深淺。”
“我們??”
四個小乞丐彼此相視一眼,心里不禁開始打起鼓來。
“怕什么,只要他們敢露頭,我自有辦法讓他們束手就擒。”
四個小乞丐聽聞此話,心里是一萬個不愿意,可看著老乞丐的眼神,他們也不敢違背,只能苦著臉往外走。
四人拿著刀、斧、棍棒顫顫巍巍的往屋門外走出去。
直至走到庭院,四人也是大眼瞪小眼,背靠著背誰也不敢放松。
這時一張紙片從半空中隨著一股清風飄過來,開始誰也沒在意,可直至紙片飄到了跟前時,原本輕柔的白紙,突然變得筆直,猶如一道利劍刺過來。
“小心!!”
有人察覺到不對,趕忙躲開,可另一名小乞丐就沒那么幸運了,飛紙瞬間從他喉嚨上飛過去,薄薄的一張白紙上染上了一道紅印,緊跟著那名小乞丐脖子上一熱,一股鮮血噴涌而出。
眼看著人都沒見到,轉瞬間就死了一個,剩下三個小乞丐心頭一陣狂跳,下意識的回頭看向屋里的老乞丐。
然而這一回頭,三人頓時全身冰冷,一股寒意襲來令他們渾身直打哆嗦,只見坐在屋里的老乞丐早就沒有影了……
原來,打一開始,老乞丐就沒想過和外面的人硬拼。
他有幾分幾兩,自己心里清楚,早些年學了這叫魂的本事,可對付對付普通人也就罷了,若是遇到道上的,自己還真不是對手。
所以等四個小乞丐一出門,老乞丐就立刻從屋墻上的小窗翻出去跑了。
踩在西瓜地里,老乞丐跑的極快。
一點都沒有平日里年老體衰的模樣,反而是越跑越精神,感覺渾身上下好像有著使不完的力氣一樣。
正當老乞丐心里對自己今晚的表現出來的體力感到意外之時,意外就出現了。
一道黑影赫然從草堆里鉆出來,對著乞丐就是一套連環腳。
老乞丐驚駭間趕忙往后躲閃,說來也怪,平日里僵硬的手腳,如今超出尋常的靈活,一套連環腳竟是沒能傷及分毫。
“咦!!”
這下孫苗驚到了,自己這一套連環腳,從小練到大老爺子都夸贊不已,就算是家里的長輩也說躲不開。
如今卻是被人輕松給躲開了,難不成這乞丐也是一位高手??
就在孫苗一套連環踢沒能得逞之際,草叢里嗖嗖嗖,一陣破空聲襲來。
三枚石子徑直射殺向乞丐的太陽穴、眼窩、這本就是黑夜,肉眼難辨,又是偷襲,換做常人萬沒有僥幸的道理。
然而乞丐耳朵微動,手持竹棍子擋在面前,竹竿不過拇指般的粗,卻是隨著在乞丐輾轉騰挪之間,輕松將石子擋下來。
乞丐此刻心里也是疑惑,可心尖上卻是有一股特殊的感覺越發越強烈,恍惚間好似是有各種稀奇古怪的戰斗經驗不斷從腦子里涌出來。
孫苗、李慶兩人接連失手,讓躲在后面的趙清明不禁大驚失色。
“不好,遇到硬茬了!”
孫苗的功夫他是知道的,李慶的彈弓更是刁鉆,兩人偷襲之下竟然沒有拿下一個老乞丐。
這不禁令趙清明心底生出一絲不安。
“我去!!”
這是,身旁的肖染說著已經跳了出去,只見肖染速度極快,他已經看出來了,這老乞丐是入門者扮演的,生死關頭,劇烈的刺激下,意識已經開始慢慢從胎中迷中掙脫出來。
這若是讓對方徹底醒來,到時候就憑孫苗、李慶恐怕頃刻間就要死在這兒。
肖染身影奇快,三步并兩步,轉瞬間沖下來,迎著老乞丐一拳砸過去,老乞丐此時已經接連化解了孫苗、李慶的攻擊,內心越發自信,覺得這不過是三兩個小屁孩,眼看著沖來的肖染,更是沒放在眼里,看準時機,瞅準了肖染胸口的空擋,舉起拐棍戳上去。
只見拐棍一端閃動著冷光,里面竟是彈出尖銳的槍頭。
“小心!!”
趙清明見狀大急,趕忙呼喊,但顯然也來不及了。
可就在這棍子就要戳進肖染胸口時,肖染眼底赫然生出一抹冷峻的殺意。
面前招式猛的變化了路數,以輕功隨風漂流躲開這一棍,手掌一翻,一把烏黑的匕首悄然出現在手。
“一菊刀法·鼬啄!”
冰冷的匕首在肖染指尖盤旋,形成一抹流光,赫然從老乞丐喉嚨上劃過。
“噗!!”
刀刃在乞丐喉間切開一道小拇指粗的切口,令乞丐身子一僵,滿臉不可思議的看向肖染。
眼神中帶著疑惑和不解。
片刻間腦子里一陣清明,好像所有的記憶都已經恢復了過來。
只是……
太晚了,正應了那句話,胎中迷、死方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