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報仇?”
女人抬起頭,用一種很詭異的眼神看向肖染,隨后突然忍不住的大笑起來。
“幫我報仇,你們聽見了么,哈哈,哈哈哈哈,幫我報仇。”
女人神情癲狂,一旁幾個鬼差提著喪棍,隨時防范這不男不女的家伙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笑著笑著女人突然收斂起臉上笑意,惡狠狠的盯著肖染:“早干嘛去了?”
“大中七年,官軍以搜剿盜匪之名,殺我全村七十二口,我被官軍凌辱致死,新婚丈夫被活生生剝下皮肉。
事后他們?yōu)榱藲缱C據(jù),索性搗毀了閘口,引水淹沒整個村子。
卻不想反而讓我渾渾噩噩,怨氣難消。
我向城隍報案,城隍卻說他管不得陽間事,還要拿我下陰曹!!”
肖染聽到這,斜眼看了一眼身旁的鬼差,幾位鬼差則是裝作沒看見。
“后來我向官府的老爺托夢報冤,可官府非但沒有為我伸冤,反而請來和尚做法,要讓我魂飛魄散,將我尸骨挖出,挫骨揚灰,鎮(zhèn)壓在村口的石碑下面。”
“七年前,一個道士見我可憐,把我放了出來,告訴我這天下就沒有什么公道,只有弱肉強食,官老爺是狼,陰曹地府是虎,這天下早沒有我容身之地,想要公道就只能自己去做狼,只要我殺上三千六百人,我就能得道升天,到時候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說到這里,女人臉上滿是后悔,后悔自己這些年殺的太慢了。
開始還有點顧慮,只是挑著那些看上去不老實的殺。
后來也只是撿著如杭歲這樣的歹人殺。
甚至若是看到當中若是有弱兒婦孺,也會大大方方的放過他們,甚至給他們一筆金銀。
七年時間,還沒殺到一千人,若是自己心再狠一點,早就殺夠了人數(shù),哪里會被這些鬼差給擒拿。
“大中七年……嗯……我有點印象,當初確實是鬧匪患,宣宗確實下旨各地剿滅匪患……”
李杰心里暗暗思索,他因為不受待見,所以職責就是整頓文庫,對于這些卷宗大多都有個印象。
根據(jù)時間稍加對比,頓時心頭一緊,全身忍不住一個哆嗦。
“大中七年,鄆王奉命清繳賊患,斬殺賊人四千六百人,封賞無數(shù),加封長安上將軍。”
“鄆王……那不就是當今皇帝么?”
李杰想到這,臉都白了,老老實實的閉上嘴,一個字也不敢說。
肖染沒注意到李杰的神色變化,聽著面前女人的話,心里一時五味雜陳。
有一股莫名的情緒浮現(xiàn)在心間,不知道該如何去訴說。
“報仇,就算是你為我報了仇又怎樣,你就算是把他們?nèi)彝辣M,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女人的怨恨越來越強烈,幾個鬼差見狀,直接用喪棍壓在女人身上。
“上差,人事種種自有報應(yīng)輪回,因果早有定數(shù),生死簿上斷然不會放過一筆因果,上差無需為她所感困惑。”
為首的鬼差笑盈盈的把原本肖染借給杭歲的【鎖神鞭】遞過來,同時寬慰道,顯然這種事情他們早已經(jīng)習以為常,根本沒覺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肖染心里卻依舊不是滋味。
木然的點了點頭:“送她下去吧,只是……”
“上差放心,我們兄弟會給她一個優(yōu)待,至少在到閻羅殿前,不會讓她吃苦。”
“辛苦了。”肖染拿出一疊陰鈔,不動聲色的送進鬼差的手上,“順便把這幾個家伙也帶下去吧。”
肖染所說的,正是被鬼差奪舍的杭歲等人,原本這些人肖染是打算自己動手來的。
可現(xiàn)在……
他沒那個興趣了。
“小事,順手帶幾個人下去還是沒問題的。”
幾個鬼差咧著嘴,這差事可是好差事,杭歲這一行人本來命不該絕,就算是被鬼差附體,也要不了他們的命。
可肖染開了口,這命數(shù)就變了,臨走時,他們只需要一口吸光這些家伙的血肉精氣,還能飽餐一頓。
“只是上差,還有一件事。”
“什么?”
“您既然已經(jīng)繼承了梅花一脈的因果,也要早早給下面報個到,有了冥府的通報,以后我們兄弟幾個也好給在您面前討一份差事。”
“哦,是要去陰曹司么?”肖染問道。
嚴格來說,自己是冥差,冥差歸城隍管理,是陰曹在陽間的代理人,而城隍歸冥府六案功曹里面的陰曹司管理。
所以肖染才會這樣問。
不過鬼差的則是擺手解釋道:“哈哈,非也,非也,陰曹司主管城隍冥差,與您無關(guān),管不得您的事,您要往上通傳。”
“往上?”
六案功曹上面是什么??十殿閻王么?
“往上是指??”
“嘿嘿,酆都六天,啟奏陰天子是也。”
幾個鬼差說罷,不等肖染詳細詢問,便是一拱手:“具體的章程,上差去了就明白了,我等不敢戲說枉論,差事已了,上差保重。”
說罷,幾個鬼差押著那女人,憑空卷起一股陰風,霎時間眼前一片飛沙走石,等眾人再睜開眼睛一瞧,發(fā)現(xiàn)這些鬼差已是沒有了蹤跡。
同樣被帶走的,除了那個女人之外,還有杭歲等人。
但愿這些人在陰曹地府里面能找到一個好去處吧。
隨著女人被帶走,眼前煞氣散去,昏沉沉的天空也終于開始漸漸露出曙光。
“這就結(jié)束了?”
高雨婷提著劍,帶著那些孩子們從小別墅里面走出來。
她知道以肖染的本事,定然是不會有什么意外。
可沒想到居然這么快就給解決了。
這村子詭異的很,若是換做她來,只怕也沒那么容易脫身。
這不禁讓高雨婷對自己這位男人更是有了許多神秘感。
“你說,你還有多少本事藏著掖著呢。”
想到這,高雨婷湊過來,手指掐在肖染的胳膊上。
“哎呀呀呀,別別別,都是小手段,小手段,這東西,會者不難,難者不會,老婆您只管苦修劍法便是,大道殊途同歸,等你邁入天人,什么妖魔邪祟,還不夠你一劍砍的。”
肖染對著高雨婷一陣馬屁,但他的話也沒錯。
術(shù)業(yè)有專攻,但大道殊途同歸。
自己現(xiàn)在仗著各種術(shù)法狂轟亂炸也就罷了,還能召喚鬼差。
這鬼差是不會幫肖染殺人打架的,但鬼差對付這些邪祟卻是一打一個不吱聲。
所以這紅白雙煞別人遇到只能繞著走,肖染卻壓根不帶怕的。
可若是等到高雨婷能夠完全消化掉霜妃的劍意,成功晉升天人,也就是相當于A級職業(yè)者的時候,這種小手段對她來說也就失去了意義。
什么妖魔鬼怪,一劍劈過去誰也擋不住。
“嗯,這倒也是。”
高雨婷仰起頭,目光掃了一眼地上的杭歲等人的尸體,一撇嘴:“真是便宜了他們了,死的這么安詳!”
從杭歲扭斷那個女孩的脖子時,高雨婷就差點忍不住要沖出來殺了他。
只是最后還是忍了下來,等杭歲他們走了,便是出手把這些孩子給救了下來。
也省得這些孩子被殃及池魚。
“公子,夫人,這些孩子怎么辦?”二當家湊上來問道。
“這……”
二當家這一問,還真把肖染給問住了。
看著這些神情驚懼,還沒緩過神來的孩子,一個個無辜懵懂的看著自己,肖染的心情不免再次沉重下來。
他沒法帶著這些孩子繼續(xù)往下走。
前面是洛陽、再往后是長安。
以肖染的財力買個宅子養(yǎng)著也不是問題,可問題是,自己沒法長久庇護他們。
從李杰的話中不難看出,長安也好、洛陽也罷,現(xiàn)在和人間煉獄也沒什么差別。
帶著他們到那邊去,只會讓他們成為那些皇親權(quán)貴眼中的上等血食。
稍加思索片刻,肖染便是有了主意,說道:“先帶著吧,再往前就是洛陽城,我會給他們找個好去處。”
肖染說著,從空間里拿出小本本,在上面添上一筆“安置這些孩子。”
天還沒亮,眾人趁著這會時間,好好休息一下。
肖染把尸體全部收入【陰兵葫蘆】隨后又拿出點吃的,給這些孩子們分一下。
只待天亮之后,肖染把這些孩子全都安置在馬車里,至于李杰,則改成騎馬,反正杭歲他們帶來的馬匹足夠多。
為了防止萬一,肖染還特意把畫師和弓手放出來,也跟在隊伍里面。
要說兩者的戰(zhàn)斗力并不算強,但也是夠用了,至少放在眼下這個世界,也能算是江湖上的二流高手。
隊伍重新出發(fā),沿途一路無話。
肖染騎著馬晃悠悠的走在隊伍前面,一路上眼前都在思索著這來時的所見種種。
火龍寨、李杰,紅白雙煞、杭歲,乃至是馬車里的這些孩子。
種種看起來不相干的事情,卻像是一條繩子一樣纏繞在肖染的心口上。
特別是紅白雙煞最后朝著自己發(fā)出的質(zhì)問,更是讓肖染心頭生出一種無法去辯駁的蒼白感。
自己覺得自己很牛逼,什么都能做到,有天大的本事,幫你報仇可以吧,你還不趕緊配合我?
結(jié)果人家張嘴就啐了自己一臉,報仇又怎么樣?能讓她經(jīng)歷過的苦難折磨償還回來么?
自己實力強又怎么樣?能讓這些無辜者得以幸存么?
自己和紅白雙煞比起來,不過是比人家幸運一點點,生在了一個紅旗下的時代。
這個時代或許不夠完美,但至少會給每個平凡的人生存、成長的空間。
自己總覺得,自己的命運也很爛,從小沒能見過父母,長大了爺爺也病故了,一個人靠著手藝吃飯,卻偏偏是陰門的行當,滿身尸臭。
可和他們比起來,自己又是何等幸運……
就在肖染的心思越發(fā)沉重時,一只手搭在肖染肩膀上:“想什么呢,一路和悶葫蘆一樣,來給我唱個曲子。”
肖染抬起頭看著高雨婷的臉頰,突然有點好奇。
“雨婷。”
“怎么?”
“我有一個問題,你從來沒覺得我身上……有一股味道么?”
這個問題困擾了肖染很久了,按說自己身上的氣味,哪個女孩子聞到都會覺得惡心,若是知道是尸臭,甚至當場吐出來的都有。
高雨婷是怎么克服這一層困難把自己推倒的呢?
“味道??”
高雨婷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什么味??你拉褲子上了?”
“去!”
肖染一撇嘴,但隨后目光一轉(zhuǎn),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從空間里悄悄取出一瓶香水,對著高雨婷身后噴了一下。
“咦,好香啊!”
二當家像是野豬一樣提著鼻子狠狠嗅上一口。
可高雨婷完全就沒有察覺到的樣子,見狀肖染頓時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