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蓖發嘍!!”
街道上一陣叮鈴作響,只見一青年提著扁擔沿著坊市的小巷慢悠悠地走。
路上有面熟的商販,朝著肖染打起招呼。
這段時間,肖染的身影已經成為這條街上的常客。
肖染雖然在這里混了個臉熟,但生意卻始終是無人問津,這不奇怪,蓖發這個職業,和現實中的理發店一樣的。
做的從來是熟人生意。
一般情況下來說,除非理發店的手藝實在是說不過去,否則大部分人在很長一段時間,甚至數年都只會選擇一家理發店。
肖染也不急,尋了個人流尚可的巷口,放下扁擔,支起板凳,拿出磨刀用的青石條,沾了水,慢條斯理地研磨起那柄薄如柳葉、鋒刃隱隱泛著幽藍光芒的剃刀。
“噌…噌…噌…”富有韻律的磨刀聲在清晨的微風中傳開,不急不躁,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感。
“哎,昨兒就見你了,今兒還在啊。”
肖染抬頭,只見來人大腹便便,手上提著一個鳥籠,顯然是出來遛彎的,看著肖染手上的剃刀,不禁打趣道:“你這一天兩天的沒個生意,你也是一點都不著急啊。”
“有手藝,不怕能餓著。”
肖染抬起頭朝著來人笑道。
“手藝?什么手藝,不就是蓖發修面,誰不會啊。”
來人不以為然的挑逗著籠中的鳥兒,這鳥兒生的靈秀俊美一看就不一般。
肖染目光打量了一眼那籠中的鳥兒,說道:“別人我不知道,但我的手藝確實不是人人都會。”
來人聞言大笑:“好大的口氣,你說說有什么不一樣。”
“蓖發修福,刮面提運。”肖染抬起頭,笑盈盈的看著面前這位,目光上下一打量,笑道:“你最近這面色不好,財運不顯,明顯是走水流財的氣運,怕是最近丟了不少錢吧。”
肖染此話一出,男人的臉色瞬間就變了,目光直勾勾的盯著肖染,狐疑道:“這你能看出來??”
“吃飯的手藝,若是連這都看不出來,我又怎么會吃這碗飯。”
聽肖染這樣自信的說辭,男人頓時就動心了,正如肖染所說,他這段時間的運氣確實非常不好,生意賠了不少錢也就罷了,連賭桌上也是一把都沒贏過。
看肖染說的這么頭頭是道,干脆就動了想要試試看的想法。
“什么價?”
“不要錢,你把你手上的鳥給我就行。”
肖染指了指男人手里提起的鳥籠,這下男人頓時就不樂意了:“這可是我的寶貝啊。”
“有錢,才是寶貝,財運不濟,等你家底耗盡的時候,他就是別人的寶貝,到時候你鳥財兩空,又有什么意義。”
肖染冷笑著諷刺道。
“你!!!”男人頓時就要發火,可轉念一想這話不好聽,但卻也是有道理。
再看了看籠中的鳥兒,一咬牙:“罷了,我姑且試你一試,你若是真有手藝,這鳥就歸你了。”
“坐。”肖染的聲音平靜無波,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等男人坐下,肖染給他圍上白色的圍巾。
滾燙的毛巾敷在男人臉上,熱氣蒸騰,讓男人緊繃的神經似乎也松弛了一分。
“這……真的有用么?”
躺在椅子上的男人依舊半信半疑的問道。
等男人放松下來,肖染才不急不慢的拿起剃刀,說道:“人都說,運道、福報早有注定,其實不然,看運面相、看福看頭,修面修的是邊幅,也是您對生活的態度,蓖發蓖的不是頭發,是對出世的觀念,自身的能量足夠正,自不會引來歪風邪氣。”
肖染說著,修長的手指似有若無地拂過漢子天庭、鬢角、后頸幾個特定的位置,帶著一種極其輕微的、仿佛在梳理無形絲線的韻律。
眉心的念頭閃動,以肖染為中心漸漸的擴散開來,像是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漸漸地,糾纏在男人身上的氣韻開始在肖染的感知中清晰起來。
有的是福運,有的卻是敗運。
當條理分明,肖染舉起剃頭刀,手臂上涌現出剃頭匠的咒紋,一并容入進剃頭刀上。
“刷!”
剃刀落下,并非單純切割毛發,更像是在梳理某種糾纏的氣機。
每一次刀鋒滑過,都伴隨著極其細微的、常人無法察覺的“嗤”聲,仿佛有一根根頭發被切斷掉。
漢子起初閉著眼,身體還有些僵硬。但隨著肖染的剃刀在他發間、臉頰、頸后游走,他緊鎖的眉頭一點點舒展開來,呼吸也變得悠長平穩。
頭頂上一根接著一根的發絲被切斷的聲音,開始還讓他感到不習慣,但漸漸地反而有種喜歡去聽到這個聲音的感覺。
殊不知這些被切斷的發絲,卻是每一根都被肖染挑了出來,整齊的擺放在一旁。
全然是營養不良的頭發,有的是灰白色,有的是白色,還有一些頭發或粗或細的與眾不同,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些頭發都挺糟糕的。
不知不覺,肖染的攤位周圍就已經有不少人在駐足觀看。
看著一根接著一根被挑出的頭發,眾人也是嘖嘖稱奇。
“不得了啊,蓖發的手藝我見多了,城門樓的楊老漢,專門給達官貴人蓖發,那手藝沒的說,可斷然也沒有這般的靈巧。”
“是是是,這手藝拼的就是一個經驗,沒那十幾年的累積是不行的,這小哥這么年輕,這手藝如此了得,怕不是名師之徒吧。”
“那你見過誰家還有這樣的手藝?”
“這個……”
眾人交頭接耳的評論起肖染的手法,越看越是入迷。
這時,肖染突然猛地揮起手中的剃頭刀。
刀刃并非直取毛發,而是在男人頭頂三寸之處憑空虛劃,動作快如閃電,帶起一絲微弱卻令人心悸的破空聲,刀鋒上那幽藍光芒驟然一亮,剃頭匠的職業技能靈刃附著在刀刃之上,隨即又深深內斂。
“嗤…嗤…”
旁人只看到肖染的剃刀在男人發髻間靈巧翻飛,宛如穿花蝴蝶,動作行云流水,賞心悅目。
唯有肖染自己感知得清清楚楚,刀鋒所過之處,纏縛在男人頭頂百會穴、雙肩命燈處的幾縷灰敗、駁雜的“敗運絲”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燙過的蟲子,發出無聲的“滋滋”哀鳴,瞬間斷裂、枯萎!
這些凡人肉眼難辨的“氣運雜質”,正是導致男人最近諸事不順,財運流失的根源。
“嗯…”
男人只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自頭頂百會穴涌入,瞬間流遍四肢百骸。連日來的疲憊、煩悶、焦躁感如同潮水般退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渾身說不出的舒泰輕松,忍不住發出一聲愜意的呻吟。
“嘿!神了!”圍觀的人群中,一個眼尖的貨郎忍不住低呼,“你們看孫胖子那臉色!剛才還灰突突的,這一會兒功夫就紅潤了!”
“是啊是啊!奇了怪了,就剃個頭,還能上色兒咋的?”旁邊賣炊餅的老漢揉揉眼睛,滿臉不可思議。他們看不懂其中蘊含的玄機,卻能直觀地看到男人身體狀態的顯著變化。
終于,肖染手腕一抖,剃刀發出一聲清越的嗡鳴,穩穩停住。他拿起一旁的溫熱毛巾,利落地給男人擦了擦臉,解下圍布。
“好了。”
男人猛地睜開眼,眼中再無之前的狐疑和暴躁,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震驚和難以言喻的舒暢感。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光滑緊繃,仿佛年輕了幾歲一樣。
“舒服,感覺我腦袋上好像一下輕了好幾斤一樣。”男人摸著自己的腦袋感嘆道。
而肖染卻是已經走到鳥籠旁,伸手將掛在枝頭上的鳥籠取下來:“怎么樣,這鳥我可以拿走了么?”
“這……”男人看了一眼肖染手上的鳥籠,依照他平日里,沒理也要攪三分的性子,換做往日絕不可能愿意把自己的寶貝交出去。
可現在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男人猶豫了一陣后,終是點著頭答應下來。
見狀肖染臉上才露出笑意,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這就對了了,厄氣已斷,好運自來,你若是自己都不肯承認,我便是幫了你,你也不會有好運氣。”
男人聞言一怔,似有所悟,咧著嘴大笑起來:“是是是,是這個道理,,哈哈哈哈哈。”
只見肖染將鳥籠打開,將里面這只百靈鳥輕輕的取出來,他自是一眼就看出來,這鳥雖是看著神秀,其實卻是死物,只是身體里被人困著一個八歲女童的靈魂。
這么惡毒的手法,和自家把人頭縫進狗肚子的手法異曲同工,只是把這種術法用在一個八歲的女童身上,施術者可謂是喪盡天良了。
肖染問道:“這鳥是在哪兒買的?”
“哦,城東的飛鳥鋪,這樣的鳥,可是極品,至少要30個冥……錢。”
男人話沒說完,就見肖染手指一抹,便是將這只鳥的脖子扭斷掉,這可讓男人心疼壞了。
30冥錢呢。
但考慮到已經是人家東西,男人帶著幾分肉痛但又釋然的背影融入人群,嘴里還嘀咕著:“可惜了,可惜了,30冥錢呢。”
此刻肖染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去,他將那扭斷了脖子的“百靈鳥”隨意丟進一旁不起眼的土坑,掌心微不可察地向下一按,一絲極其微弱、剛猛霸道的精神力力透入泥土深處,將那鳥尸連同身體里殘存的禁錮一并徹底震成齏粉,讓被困在鳥尸中的女孩靈魂得以解脫。
做好這件事后,肖染才轉過身來,向涌上來蓖發的眾人揮了揮手。
“大家別急,一個一個來,價格照舊,蓖發三文,修面兩文。”
肖染的聲音溫和,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瞬間讓躁動的人群安靜了幾分,自發地排起了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