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包好壇家兄弟的尸身,肖染這才轉身看向芍宏樟。這家伙還在對著手中的文柱翻來覆去地研究,肖染眉頭微蹙,走過去沒好氣地踢了他一腳。
“別費勁了,你那法子行不通?!?/p>
早在握住這根文柱的瞬間,肖染就了然——芍宏樟的想法太過天真。黃潮留下的手段,豈是這般容易就能破解的?
況且……
肖染心中疑竇叢生:這鬼都設計之精密,遠超尋常,單憑一個黃潮,真能做到如此地步?
不是肖染看不起黃潮。
黃潮這個人,才華、實力、甚至是連外貌都不弱于自己。
可他即便是天人,即便是手握傳國玉璽,想能把鬼都打造成這般模樣,也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不禁讓肖染想起鬼槐曾向他展示的鬼都模型,那似乎暗藏玄機,卻不及揭曉便被金箭貫穿,險些湮滅……
“等等,那些模型……”肖染腦中靈光一閃,“莫非與堪輿秘術有關?”
“咚!咚??!咚咚——??!”
沉悶的鐘聲驟然敲響,一道暗紅光柱在遠處天際猛地亮起,如同滴血的指路標。
“時辰已至!諸考生速往登天門集結!”鐘聲里裹挾著尖利的呼喝,催促著眾人奔赴光柱。
“咱……咱們去不去?”芍宏樟望向肖染,攥著文柱研究了半晌,他終于不得不承認自己那“撥亂反正”的盤算,純屬異想天開。
黃潮的手段之高遠超預料,即便搶到了文柱,其效用也遠不及預期。
他將文柱遞還肖染:“有這東西在手,至少能隨時撕裂兩界屏障,主動權還在?!?/p>
肖染掂了掂這根化作長棍的文柱,輕嘆一聲:“還能如何?且去瞧瞧吧?!?/p>
兩人不再多言,朝著那妖異的光柱方向疾行。
路途不遠,不到二十分鐘,兩人已至光柱源頭。
眼前矗立著一扇巨門,門楣高懸一盞碩大的紅燈籠,那令人心悸的紅光正是從中透出。
門前早已匯聚了密密麻麻的扭曲身影,數量遠超方才圍攻肖染之時。
“我的乖乖……這鬼恩科到底騙進來多少人?!”望著門前攢動的魔影,芍宏樟額頭滲出冷汗。
在滿場魔化考生的襯托下,肖染與芍宏樟這對“正常人”顯得格格不入。尤其是肖染手中還拖著壇家兄弟尸體,那包裹散發的氣息,引得無數道貪婪饑渴的目光死死黏在兩人身上。
芍宏樟被盯得毛骨悚然,牙齒打顫,緊緊縮在肖染身后。
肖染卻渾不在意,手持文柱化成的長棍,帶著芍宏樟昂然而行。只要他不主動激發文柱中的才氣,周遭這些魑魅魍魎也只能干瞪眼。若非有此依仗,別說芍宏樟,便是肖染也不敢如此托大。
“快看!壇家老二老三也在!”芍宏樟突然指向不遠處。壇家兩兄弟魔化后的龐大身軀遠超旁人,鶴立雞群般醒目,一眼便能認出。
那兩人自然也看到了肖染,目光觸及他身后被打包起來的兄弟尸體,悲憤之色瞬間涌上臉龐,不忍卒睹地別過頭去,但卻絲毫不敢再生出報仇的念頭。
肖染的手段已徹底將他們嚇破了膽,此刻只恨不得離這煞星越遠越好。以他們如今足以媲美一流高手的身手,若能逃出生天,外面再亂也自有容身之地。
至于那勞什子傳國玉璽?讓它見鬼去吧!
肖染只遠遠瞥了他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弧度。見他們已是喪家之犬,心中卻不曾放松警惕。斬草除根的道理,他懂。
“咚?。 ?/p>
一聲震耳鑼鳴在門前炸響,瞬間吸引了所有目光。
幾名太監從門內魚貫而出。
還未看清來人面目,肖染便感到懷中一陣灼熱。抬眼望去,果然在太監隊列里看到了代龍!
為首的老太監,赫然是先前與代龍一同沐浴的那位。
老太監緩步上前,其余小太監皆垂首屏息,大氣不敢出。
“是他?。 鄙趾暾量辞迥抢咸O的臉龐,登時駭然失色。
“你認得?”肖染側目。
“嗯……算是認得。”芍宏樟死死盯著老太監,低聲道,“此人名叫王強,宮里的老貨,平日里最愛裝出一副道貌岸然、指點江山的架勢,實則貪得無厭,人所共知!”
王強環視全場,臉上堆起滿意的褶子,沙啞開口:“好,好哇……咱家可是多少年沒見過這般‘熱鬧’的恩科了?!彼抗鈷哌^壇家兄弟那小山般的身軀,眼中贊許更濃。然而視線一轉,冷不丁落在下方的肖染和芍宏樟身上。
老太監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
空氣陡然降至冰點。就在王強似要發作之際,他又仔細打量了幾眼,目光定格在肖染身后的芍宏樟身上,細長的眉毛微微一挑,臉上掠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異色。
“干爹,有何不妥?”代龍察言觀色,小心探問。
王強沉默片刻,擺了擺手:“罷了,些許小事,無傷大雅。莫耽擱時辰,開始吧。”
“諾!”代龍心中暗松一口氣,他早看到了肖染,生怕王強刁難。見干爹不予追究,他立刻從身后接過一卷明黃圣旨。
“門下!”代龍尖利的嗓音刺破寂靜:
“朕開恩科,廣召賢才,以根器為重!上根者如棟梁,可委樞要;中根者勤修漸進,當擢州縣干吏;下根者若問軍旅,雖加雕琢終難成器,然可量才為胥吏。今乾坤未定,爾等尚存轉圜之機,望爾等下一科大放異彩,勿負朕期……”
念罷圣旨,代龍上前一步,揚聲喝道:“上根器者,三次機緣;中根器者,兩次;下根器者,僅此一次!諸位考生,由此門入,根器高低,自有分判!”言畢,便躬身退至王強身后,垂首侍立。
身后巨門發出沉重的軋軋聲,緩緩開啟。門縫乍裂,一股蝕骨寒風裹挾著刺耳尖嘯洶涌而出!
壇家兄弟見狀,率先搶步上前。兩人魁梧異常,魔化程度最深。行至門下,那門楣上的紅燈籠驟然閃爍起灰白光芒。
一旁記錄的小太監立刻高唱:“中根器,兩位!”
強如壇家兄弟,竟只得中品根器?場中眾人皆是一凜。
隨即,其他魔化考生也魚貫而入。
燈籠光芒大多轉為慘淡的幽綠——皆是下品根器。
肖染暗自估量,若論強度,壇善財生前或可勉強夠上上品,可惜早已尸骨無存,多想無益。
“下品……下品……下品……”
“咚!!”記錄太監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帶著難以置信的尖銳:“上品根器一位!”
“上品?!”
無數道灼熱的目光瞬間聚焦于一人之身。那人身形矮小,周身魔化痕跡并不明顯,竟身負上品根器!
“認得嗎?”芍宏樟壓低聲音問。
肖染搖頭:“眼生。”他腦海中迅速閃過與古心堂等人一同進入者的面孔,確認并無此人。難道是后來者?但可以肯定,此人并非吳縵,也非金蟾子。想不通便不再多想,招呼芍宏樟:“走,該我們了?!?/p>
芍宏樟猶豫片刻,終是硬著頭皮跟上。
兩人行至門前,一直閉目端坐的老太監王強,眼皮倏然抬起,目光如鉤,精準地鎖定了芍宏樟。他朝芍宏樟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
芍宏樟一愣,下意識地也點了點頭。兩人再無其他交流。
肖染邁步跨入大門范圍。門梁上懸掛的燈籠紅光流轉,表面竟浮現出一張模糊的人臉!那人臉對著肖染上下打量一番,旋即,燈籠爆發出炫目的銀白光輝!
“上品根器一位?。 ?/p>
肖染對此毫不意外。百屬之體,若非上品根器,還能是什么?
就在他胸有成竹,準備大步流星跨過那道巨門門檻的剎那。
一股異樣的熟悉感陡然襲來!只見一道妖冶的紅光,如同嗅到獵物的毒蛇,自那血色燈籠中激射而出,瞬息間撕裂空氣,精準無比地鎖定在肖染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