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千千問這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司承年。
她在等這個答案,已經等很久了。
司承年喉頭微動,迎著她的視線竟有些發慌。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自己若是沒有回答好這個問題,可能會真的失去眼前的愛人。
可是怎么會呢?
千千那么愛他。
當初只是他一句話,千千就愿意跟著他來到異國他鄉。
不可能她問這么一句話沒答好就離開。
一定是他想多了。
司承年甩了甩頭,打算把腦子里不好的念頭甩掉。
斟酌幾次,這才回道:“這不是我的愿望,而是我必須要做的事情。我想要皇位,不過是想站得高些,再高些。高到能護住想護的人,高到沒人敢動我愛的人分毫。”
安千千并未說話,只是抿了抿嘴。
“系統,我覺得你肯定是選錯人了,他都能拿下皇位了,怎么還會沒有愿望?”
【宿主大大再等等?他現在提的要求你都同意了,說不定就瞎貓撞上死耗子,把這個任務完成了呢?】
“不對,也可能是他都已經拿下皇位了,天下都是他的,所以他沒有愿望了。要么,我把他的皇位送給別人,讓他有想拿下皇位的愿望,這樣的再把皇位送給他?”
【宿主!!!你怎么可以有這么像反派的念頭?!不可以!!!】
“我只是說說,又沒真的去做,你那么緊張做什么?”
司承年見安千千一直抿著嘴不說話,心一下子懸了起來,聲音放得更柔,帶著幾分討好:
“千千,母皇送來了一些聘禮,都是按照皇后的規制來準備的,你看看還想要什么,我再去私庫找找。”
安千千這才抬眼,目光淡淡掃過他,語氣聽不出喜怒:“不必了。”
簡簡單單三個字,像一盆冷水,澆得司承年心里發涼。
他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見安千千已經移開了視線,顯然不愿再談。
司承年僵在原地,片刻后,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那……那你先歇息,我晚些再來看你。”
說完,他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安府。
回到東宮,司承年臉上的局促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凝重。
劉詹事在書房整理文書,看著司承年一直坐那兒心不在焉的。
思索再三,劉詹事放下手中的書卷,輕咳一聲打破沉默,目光落在司承年身上,語氣溫和卻帶著探究:
“殿下今日回府后便一直心神不寧,莫非是遇到了什么棘手事?臣雖不敢說能運籌帷幄,但或許能為殿下分憂一二。”
司承年沉默片刻,抬眼時神色已添了幾分掩飾:“詹事已娶妻生子,倒是可以替孤分析分析。孤有一個朋友,未婚妻對旁人都疏離得很,唯獨對孤……孤的朋友時而親近得讓人心頭發燙,時而又淡得像隔著層冰。”
他想起那些深夜里,她枕在他臂彎聽故事時,睫毛掃過他手腕的癢意;
又想起今日她那句“不必了”,冷得像盛安城冬日的寒風。
兩種滋味在心頭攪成一團,竟讓他生出些從未有過的惶恐。
“詹事,你說……”
司承年喉結滾動,抬眼時眼底已蒙了層霧,“會不會……她對孤的朋友,其實并沒有那么上心?那些親近,或許只是……只是一時興起?”
這話一問出,連他自己都驚了。
從前他從不懷疑她的心意,總覺得她肯千里迢迢隨他而來,便是將整顆心都交了過來。
可此刻,那冷淡的模樣倒是像根刺,扎得他不得不去想。
或許,她對他的依賴,本就摻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緣由,并非全然是愛。
劉詹事何等精明,怎會聽不出這“朋友”便是殿下自己,他撫著胡須,故作沉吟:
“殿下多慮了。姑娘家的心思,本就像春日的天氣,時晴時雨。令友若真不安,不妨尋個機會,坦誠問一問便是。”
對哦!
司承年猛地想起,他問過千千是否愿意和自己一起離開,也一心只想要和她長相廝守。
但從未問過她是否愛自己。
一切都是自認為如此罷了。
這個念頭如驚雷在司承年腦中炸開,他猛地站起身。
“對啊……我從未問過。”
他喃喃自語,腳步已不受控制地往殿外走。
東宮到安府不過一條街,往日里覺得轉瞬即至,今日卻漫長得像走不完。
大街上的燈籠已次第亮起,映著他眼底翻涌的急切與惶恐。
到了安府門前,司承年抬手想叩門,指尖卻在觸及門環的前一刻僵住。
萬一……
萬一她答不愛呢?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心臟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想起她隨他離開商國時的坦然,想起她聽故事時的慵懶,那些畫面曾是他認定她愛他的鐵證,此刻卻在“不愛”兩個字面前搖搖欲墜。
指尖緩緩收回,司承年背過身,靠著冰冷的門柱滑坐下去。
不能問。
他忽然怕了,怕聽到那個足以將他這些年的執念擊得粉碎的答案。
司承年抬手按在胸口,那里跳得又急又亂。
“愛不愛又有什么關系。”
他低聲呢喃,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偏執,“只要我愛著她就夠了。”
“她愿意留在我身邊,愿意嫁我,這就夠了。”
“至于愛……我多愛她一點,再多愛一點,總能把她的那顆心捂熱的。”
他像個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般,反復念叨著這些話,眼底的惶恐漸漸被一種近乎執拗的溫柔取代。
抬手揉了揉發緊的眉心,司承年站起身,整了整衣袍,轉身往回走。
走到街角時,他忽然吩咐身后的內侍:“去把庫房里那支月光珠串成的步搖取來,送到安府給太子妃。”
內侍應聲而去,司承年望著安府的方向,嘴角竟勾起一抹滿足的笑。
管她愛不愛,他把最好的都給她,總能焐熱的。
他這般想著,腳步輕快了許多,仿佛剛才那個在府門前惶恐不安的人不是他。
幾日后,登基大典照常舉行。
帝后的婚禮也在同一日。
章程改了些,以往的新帝一人祭拜天地,變成了帝后同祭。
禮成時,司承年望著身旁神色依舊淡然的安千千,握緊了她的手。
今日她并未離開,而是全程陪自己走了下來,看來對自己也并不是全然沒有愛意。
喝完合巹酒,安千千和司承年一同坐在喜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