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郃很郁悶。
他奉命率軍到隴右三郡填補軍事力量空白,沒想前部三千人到剛出隴道,就遭遇馬超一萬多羌漢騎兵迎頭沖擊。
羌騎槍長馬快,戰力強勁。昔日魏王曹操都數敗于羌騎之手,割須棄袍狼狽逃竄,何況前部三千先鋒軍還處于兵力劣勢。
最終僅僅逃回來十幾騎通風報信。
張郃連忙派人往南安,天水,安定三郡打探,發現均有西涼軍把守,而駐守上邽的馬超又在一旁虎視眈眈,總想伺機出來干他。
因率輕騎至此,并無攻城器械,張郃眼看進無所據,于是便尋思暫且退兵,從長計議。
結果剛退入隴道,不斷有小股士兵于兩側山坡上手持連弩伏擊,這些士兵射完就走,并不戀戰。等魏軍大部隊過去,又尾隨于后,令人頭疼不已。
好不容易在又折損了一兩千人馬后到達街亭,結果這個五岔路口已經修筑了簡易的柵欄,工事,還有約莫萬人扎營于當道,手持連弩一字排開,擋住了回軍關中的路。
雖然對面“馬”字號大旗下的那個小將(馬謖)面生得緊,名不見經傳,但張郃從其排兵布陣之中看出了此人軍陣嚴整,不可小覷。
若強行沖關,勢必會有巨大的傷亡。
考慮到后續通往關中的隴道上很有可能也有其他伏兵,張郃猶豫再三,決定留下一千人馬在原地虛張聲勢,自己親率大部軍馬換一條路撤退。
從隴西通往關中除了隴山大道,還有一條小道。即渭水河道。
渭水河道雖然難行了一些,但只要放棄戰馬,順流而下回關中還是很快的。
張郃令人將戰馬悉數放歸山林,一匹都不留給蜀軍,而后率眾沿著渭水河道退往關中。
之所以毫不猶豫就放棄戰馬撤退,是因為張郃真的慌了。
行軍打仗三十年,還從未遇到這種奇怪的對手,自己的每一步都在對方算計之中。
原本,張郃是可以在原地等待曹仁援軍的,最終卻是一咬牙,一跺腳,果斷選擇了保存有生力量。
輕騎兵不比步兵,步兵可以步步為營,一邊打一邊修工事。而輕騎兵沒有攜帶多少糧草,且只有跑得快和沖陣兩個能力,一但行進受阻,就需要盡快撤回大營或城池補給。
不然就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好在,渭水河道一路上沒有伏兵狙擊,讓張郃大松一口氣。
等到全軍撤處渭水河道,進入關中平原,一盤點,帶出去的三萬人僅剩不到兩萬。
另一邊,曹仁率五萬步兵日夜兼程,僅用不到三天,前隊兩萬人就沿著隴道殺到了街亭,后隊三萬人及輜重被遠遠拉在后面,綿延出幾十里地。
見街亭已有蜀軍把守,魏軍斥候登上兩側山頂一番打探,估摸著街亭蜀軍有一萬多人,急匆匆下山報于曹仁。
曹仁看了看身后的五萬大軍,感覺優勢在我,于馬上大手一揮。
前隊士卒立即手持盾牌。作勢就要沖陣,硬闖街亭。
就在此時,忽聽一聲爽朗大笑,自對面陣中傳來。
大笑聲震河谷,回音不絕。
“哈哈哈~曹仁匹夫,關某已等候多時了。”
話音未落,只見蜀軍陣中沖出一騎,馬上坐著一綠袍老將,丹鳳眼,臥蠶眉,紅臉長須,手持一把青龍偃月刀。
緊隨其后的蜀軍紛紛亮出“関”字大旗。
“關,關羽?”
曹仁只覺腦袋嗡的一聲,麻了。
這可是萬軍叢中刺顏良而還的關羽,也就是說關羽現在已經具備了沖過來直接陣斬自己的條件。
這也是水淹七軍威震華夏,智謀無雙的關羽,也就是說關羽出現這里絕非偶然,而是早有謀劃,前面不知道還有多少個坑等著他曹仁去跳。
僅僅是一個照面,曹仁腦袋里便百轉千回,甚至連自己死后埋在哪里的念頭都閃了一下。
曹仁根本來不及細想為什么關羽會在街亭,而不是在襄陽,只是一味地條件反射般勒馬便往回逃。
一邊逃一邊高聲大喊:“撤,快撤!”
一直跑出去二三十里,曹仁這才驚慌失措扶著頭盔,問左右道:“我頭尚在否?”
左右副將也被嚇得不輕,一邊安慰曹仁,一邊心有余悸,慶幸自己撿回一條命。
左右兩副將久隨曹仁征戰四方,親歷了樊城三戰,深知關羽的可怕,二人到現在腿肚子還在打顫。
太可怕了。
這隴右不去救援也罷。
至于張郃,只能祈禱他福大命大了。
出來隴道后,曹仁一盤點,發現五萬大軍還有四萬九千多,損失極小,只是輜重和糧草,因為逃得太急,大部分都丟棄在路上了。
曹仁長出了一口氣,心想著士兵沒有折損就好,丟了些許輜重糧草不甚打緊,大魏有的是。
就是可惜沒能把張郃救出來,也不知道張郃的三萬人馬怎么樣了,是生是死。
曹仁這邊正遺憾著,沒想到在趕回長安的路上,與張郃的敗兵不期而遇。
二人見了面,什么話都還沒說,就先下馬沖到一起,兩雙手緊緊握在了一起,神色都甚是激動。
“儁乂!”
“子孝!”
曹仁幾欲飆淚,不斷搖晃著張郃的手臂:“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雖然此次前往隴右救援失敗,但想救的人卻是安然無恙回來了,這么看,此行也算完成目標。
至于兩支部隊的損失,以及曹仁自己陣前失態狼狽逃竄,那都是天邊的浮云,不值一提。
如是想著,曹仁拍了拍張郃的肩膀,嘆道:“儁乂,此非戰之罪,不必介懷,自古勝敗乃兵家常事。”
啊?
張郃一臉欽佩,我敗這么慘,大都督你居然不介意?
大都督真乃胸懷寬廣之人!
曹仁解釋道:“關羽既來隴右,且早有準備,你我敗得不冤,此事需從長計議。”
關羽?
我沒見著啊?
張郃一臉茫然。
曹仁一愣:“你不曾見到關羽?”
張郃點頭:“不曾!”
沒見到關羽,你是怎么敗得這么慘的?三萬精銳騎兵只回來兩萬,還只是人回來了,三萬匹戰馬呢?!
曹仁的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甩開張郃的手臂:“張郃,你可知罪?!”
“………”
張郃低頭,一臉慚愧:“末將知罪。”
“你行軍不察,致使大軍困于絕地,又損兵折將,還連累本都督吃此敗仗,我豈能偏袒于你?!”
“本都督會上表詳述戰報,你先不要領兵了,回長安等候陛下處置。”
“是。”張郃拱手,默默退至一旁。
“哼~!”
曹仁率眾先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