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伏伽被陳光蕊當眾質問證據,臉漲得通紅。
陳光蕊那“誰說一定是魏征所為?”的反問,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他臉上,更顯得他之前的指控如同無理攀咬。
為了掩飾窘迫,孫伏伽聲音陡然拔高,對著陳光蕊嚷道,
“還要什么明證?當時他就說詹事主簿,職責所系就在案牘,東西恰恰在他短暫接手那兩天丟了,不是他的責任是誰的責任,他難道不是嫌疑最大?這還不夠可疑?他昔日可是隱太子的人,若是心存怨懟,他想留下東西,保不齊就是想留個把柄,對殿下不利啊!”
這番話說得粗魯又牽強,將之前的推測更夸大了幾分。周圍不少官員眉頭微蹙,覺得有些過了。
連秦王府舊勛中,也有人微微側目,房玄齡也輕輕咳了一聲示意孫伏伽收斂。可孫伏伽已然豁出去了,死死瞪著陳光蕊。
讓你小子,剛剛中了狀元就無視我這位前輩,讓你沒有一點規矩。
你不就背后有個小小的魏征么?在場的這些大人哪位不是我背后的靠山?
大唐到現在,一共就出了兩位狀元,孫伏加知道,大家難免會拿他這位前輩去與陳光蕊比較。
這一次,孫伏加可以說了拼了,就要用這次機會讓大家知道,這兩位狀元究竟誰高誰低。
陳光蕊卻依舊帶著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淺笑。同時心里感慨,在古代當官真是太難了,尤其是這些門第之外的人考中后當官,那簡直是難上加難。沒有人教導其中的門道,唯一的參考就是儒家的那一套。
這也是為什么孫伏加被人推出來當槍使,還這么心甘情愿。
陳光蕊非但沒被這指控嚇退,反而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緩步在殿前這片不大的空間里踱起步來。
“哦?”
陳光蕊語氣玩味,帶著一絲刻意的“恍然大悟”,
“原來是因為魏大人當了兩天詹事主簿,又恰好那時丟了東西,就‘一定’是他。孫大人,這道理可真簡單。”
他腳步未停,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啟發所有人,
“既然這么‘一定’,那還猶豫什么?去抄家啊!抄!去他府上翻箱倒柜!掘地三尺!把那份要命的案牘或者別的什么憑證抄出來,不就真相大白了嗎?”
此言一出,在場許多人臉色瞬間變得極為精彩!
李靖呼吸一窒,下意識捏緊了拳頭。
房玄齡、長孫無忌、孫伏伽等人臉上閃過尷尬、惱怒和一絲被戳破后的狼狽!
抄家?早就抄了!殿下龍顏震怒之下,禁軍早已將魏征府上搜了個底朝天!就是什么都沒找到,才更讓人如芒在背,才更要死死咬住魏征不肯松口!
這話等于把所有人極力想掩蓋的、已經做了卻徒勞無功的事實,**裸地揭開攤在了陽光下,暗示他們無能,暗示他們無理取鬧!
“你……”孫伏伽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陳光蕊,
“休要在此胡攪蠻纏!”
“胡攪蠻纏?”陳光蕊腳步一頓,猛然轉身,直視孫伏伽,臉上的笑意瞬間被一種冰冷所取代,
“孫大人,按你方才這‘誰在、誰管、誰就是嫌犯’的潑天道理,那照學生來看,你也不是不能有嫌疑啊!”
“什么?我有何嫌疑?”
孫伏伽瞪圓了眼,完全沒料到矛頭會如此突然地指向自己。
陳光蕊卻沒立刻作答。他踱步的范圍不經意間擴大,此刻,他已經不知不覺繞到了靠近側前方侍立著幾個宮內近侍和帶刀侍衛的位置。
“因為,”
陳光蕊拖長了音調,目光銳利如鷹隼,仿佛穿透了孫伏伽,聲音陡然拔高,斬釘截鐵,
“你負責查案!接觸所有相關卷宗、人員!你離那失竊的源頭更近!若論‘誰在、誰管、誰就有機會’,你孫大人的機會豈不是更大?!”
“荒謬!血口噴人!你有何證據!”
孫伏伽被這突如其來的指認氣的不輕,尖聲叫道。這簡直是喪心病狂的污蔑!
“證據?”
陳光蕊輕笑,“我倒是想問孫大人,說了魏右丞這么久,你可有什么證據。”
此時的他,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看著孫伏加的臉色變了又變,
“你負責這案子這些日子,可找到了什么證據?”
他繞過了一個侍衛,又往回走了兩步,目光一直在孫伏加的身上。
然后他,又大喝,“那你沒有證據,你可有什么線索!”
這一句話,直接將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他質問,
“這些天,你除了有那些誅心的言論,可有什么真正案牘丟失的線索?”
看到孫伏加臉色有些發白,陳光蕊并沒有打算放過他,“你可知道,丟了多少案牘,可知道丟了那些內容的案牘?”
見孫伏加久久不語,他又攻擊說道,
“什么你都不知道,那你這幾日都干了什么,又有什么底氣請殿下放心!”
被陳光蕊這樣的逼問,孫伏加臉色又白了幾分,但是這時,他不能露出任何的膽怯,
“我有信心,當然是仔細查過的,案牘丟失的地點到出宮的路,一共一百三十二個點位,一十七條道路,我全都是親自查驗過的,任何的蛛絲馬跡都在我心中記著。”
這些日子,被欽點調查此案,孫伏加當然不敢怠慢,所有的事情全都了若指掌,對于陳光蕊的逼問,他也有底氣給與恰當的反擊。
為了在氣勢上壓到對方,他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然而,陳光蕊卻沒有在意孫伏加說什么,無所謂地笑笑,依舊在那踱步,這讓一些大臣紛紛皺眉,感覺這個新晉狀元太過輕狂,不懂得禮數。
然后,又都被孫伏加的大嗓門把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
看著孫伏加越說越激動,反擊越來越有力,全都在心里為他打氣,希望他狠狠教訓一下這個小子。
最后,孫伏加反而逼問,“那你說魏征沒有嫌疑,你又有什么證據......”
只是,他話還沒有說完,一直保持著某種詭異平靜的陳光蕊,動了!
他原本看似閑適游走,此時如同獵豹蓄力撲擊般迅猛決絕。
他只是一位書生,沒有什么武力,加上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孫伏加的大嗓門給吸引過去注意力了,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已經踱步到一名侍立護衛的身側,就連那名護衛也完全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腰畔一輕!
陳光蕊的目標根本不是護衛,而是護衛腰間佩掛的長劍。
“锃!”
一聲冰冷的金鐵摩擦聲壓過了所有的嘈雜!寒光出鞘!
陳光蕊似乎準備了很久,此時反手拔劍,動作一氣呵成,沒有絲毫停滯!
那冰冷的劍尖,不是指向正在申辯的孫伏伽,而是帶著一股決絕的殺氣,直刺向近在咫尺、正垂手侍立、穿著宮中內侍服飾的一名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