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箭,一支看似很普通的箭。
大燕的箭,京城的禁軍用的和邊境征戰的箭,在制式上是有稍微不同的。
眼前這一支乍一眼看過去,并無區別!
明宛惜伸手接過,看清楚這上面細微的區別后,臉色大變:“世子,這箭從何而來?”
“撿的,差一點射中我。”
“何人所有?”明宛惜緊緊地握住箭矢。
“夜色昏暗,叢林幽深,沒看到是誰。”
“這是邊境的箭矢。”明宛惜深吸一口氣,手緩緩的放松下來,抬手,把箭矢奉上,她相信這一點紀清瑭也是清楚的。
“邊境的箭矢何故會出現在京城?”紀清瑭反問,抬手接過了這箭。
“父親不日就要回京,這個時候有人用邊境的箭矢,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父親!世子,有人謀算世子卻又陷害我父親。”明宛惜一臉正色地下了定論,沒有一絲猶豫,“還請世子明斷!”
“何解?”紀清瑭抬起清冷的眼眸。
“父親為何要害世子?”明宛惜反問,聲音清朗、澄澈,“害了世子對父親有什么好處?還是說……世子掌握了什么對父親有礙的證據?”
“明姑娘怎么知道本世子手上有對寧西侯不利的證據?”
明宛惜心頭一顫,卻是半步不讓:“父親忠心為國,鎮守邊境多年,此次受傷回京一家團聚,若有什么,何必到現在!”
紀清瑭把玩著手上的箭矢,忽然笑了,“期待寧西侯自證清白的一天!”
說完轉身離開。
明宛惜心口狠狠地跳了跳,柳眉緊蹙,聽懂睿親王世子這是給了父親一個機會,再不會如上一世那樣,直接在城門前就把父親送入獄中。
但這事并沒有過去了,聽他所言,似乎父親真的有所不妥,而且還有證據捏在他手上。
自證?父親能自證嗎?對于父親,明宛惜只覺得心冷,甚至一度覺得他這樣死了才好……
寧西侯府。
盧氏等著明宛惜的消息,看到她回來,急切地起身:“惜惜,你大哥如何了?”
“母親放心,大哥已經好多了。”明宛惜安撫著,如今這種情形,母親必然要坐鎮侯府。
“謝府果然送了禮過來,先送到你祖母處,你祖母讓柳芯柔送了一部分過來的。”盧氏指了指放置在桌上的幾個禮盒,氣道:“我原是不收的,只是你祖母已經收下,她還讓我也備一份還禮,送去謝相府。”
如果不是女兒一再叮囑她,若有事等她回來再處理,盧氏氣得當場就要去找太夫人了。
兒子差點死在溫、謝兩家手上,太夫人居然輕飄飄地就要讓她放手,她咽不下這口氣。
“母親,我去找祖母,讓她退了這份禮!”明宛惜道。
“還是我去吧!”盧氏擔心女兒。
“母親,我去!”在其他事情上,母親可以出面,唯有對上太夫人,母親有一種天然的弱勢,相比起來,她比母親更合適。
太夫人是貪婪,但也得有命收不是……
下人稟報明宛惜求見,太夫人讓人傳她進去。
屋內,太夫人坐在寬大的椅子上,全身放松,柳芯柔拿著美人錘,輕輕地敲打著她的后背、肩膀,替她松乏。
兩個人說說笑笑,看著心情都不錯。
見明宛惜帶著禮進來,太夫人臉色驀地陰沉了下來,先發制人的道:“你母親怎么敢得罪謝相府?收拾一下,一會讓你母親去謝相府賠個禮,這事就算是了了,你父親就要回京,眼下情形不明,正是需要有人幫一把的時候。”
“祖母是要用整個寧西侯府的命,給謝相府賠罪?”明宛惜悠然地反問道。
太夫人被噎得說不出話,氣得用力一拍桌子,“這幾年讓你在江南休養身子,沒把規矩學好,還左了性子。”
“祖母,謝相府要的是我們合府上下的命。”明宛惜故意危言聳聽,恐嚇道,太夫人是貪婪,但她更愛惜自己的性命。
“你……你胡說什么!”太夫人氣地捂住了胸口。
“表妹,你怎么可以這么忤逆姑祖母!”柳芯柔急忙放下美人錘,嬌聲替太夫人出頭,指責明宛惜。
“和你有關?”明宛惜冷睨了柳芯柔一眼,不客氣地道,隨即在太夫人怒斥就要出口時,又道,“祖母若是不信,這禮只管收下便是!反正也就這幾天的事情,到時候我們一家子整整齊齊,一起死!”
話說完,轉身欲走,也沒多勸太夫人。
“等一下!”太夫人哪里能讓她就這么走了,明宛惜的話太可怕,她就算是再不相信,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明宛惜依言停下腳步。
“你說說……這份禮為何會要我們合府上下的命?”太夫人瞪著一雙昏濁的眼睛,怒道。
“祖母信我嗎?”明宛惜不急著解釋,反問道。
“你說得對,我自然是信你的。”太夫人當然不可能真的相信明宛惜,也就是明宛惜的話太過可怕,讓她有些惶恐。
“祖母,您看這料子,我們府里有嗎?”明宛惜反問,伸手取了一塊料子過來,謝府送過來的。
“沒有!”太夫人看了一下。
又看了一眼料子,忍不住上手摸了一下,這丫頭過于的平靜,平靜的讓她有種心悸的感覺。
“這是宮里賞下的貢品,特意賞給謝府的,不只這塊料子,這里面不少東西,都是貢品,有數的東西,謝府送我們府上這些,祖母覺得真的只是為了表示歉意?”
“不是歉意,又是什么?”太夫人不自覺地順著明宛惜的話走。
“是要我們的命!”明宛惜再一次重申。
“表妹,你就不要胡說了,這么好的東西送過來,說明謝相府上是真心想和我們致歉,怎么到你的嘴里,就是要命了?如果這真的是要命,那就要了我的命去吧,用我的命換姑祖母的禮,我覺得很值。”
柳芯柔嬌滴滴的道,開口致疑明宛惜,順便給明宛惜上眼藥水,再把自己的孝心高高捧起,讓太夫人看清楚誰更孝順。
“表姐的命在謝相眼中,一文不值!”明宛惜冷聲道。
自視甚高,一直覺得自己不過是命不好罷了的柳芯柔,臉色暴紅,立時紅了眼眶,“姑祖母……”
“祖母,這事出了這么大的漏子,外面都在傳溫氏女還懷了身孕,聽聞朝堂之上,全是參謝、溫兩府的折子,甚至還引發了文、武之爭,事情已經傳進宮中,如今這事必然要有人承擔。”
“如果不是謝、溫兩府,就是我們寧西侯府,祖母覺得擔下這事,會不會要了我們合府上下的命?”
明宛惜沒再理會柳芯柔,看著太夫人一字一頓的道。
“可……可再怎么樣,我們也是被害的,你大哥差點被氣死。”明宛惜的這話聽起來太過駭人,太夫人急了,不自覺地代入到辯解的角色中去,在自辯中夸大了自己這一方的弱勢。
如明宛惜所料的,從主動掉入被動之中。
“那這禮……祖母怎么解釋?”
明宛惜要的就是這一時刻,伸手指了指放置在桌上的禮,“這事已經驚動了宮里,說不得宮里馬上就要派人來問責!大哥差點被氣死,祖母又怎么會不憐惜嫡長孫,隨意收了點禮,就打算平息這事?”
這句話兇在進退皆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