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杜曉萌離開,在旁邊一直聽著遲烆跟盛舒然對話的錢宋,連忙對著他說:
“烆哥,我開這夜場是為了誰?就是為了讓你看看這廣闊的草原。正所謂好馬不吃回頭草啊!”
“就是草過了,才知道好草。”
“啥??啥意思?”錢宋聽得一愣一愣的。
遲烆笑笑,沒搭理他。
就算不是好草,但她是盛舒然。
等了兩年,盛舒然終于要主動找上門了。
遲烆心情大好。
錢宋看他平日里的陰郁褪了幾分,便有點肆無忌憚了,直接說出這幾日來心里的疑惑:
“烆哥,盛舒然都陪酒了,你不嫌她臟嗎?”
“臟?”遲烆理了理身上的黑色襯衣,擦拭著一個小時前,袖口處沾到的血漬。
他一直都不喜歡白色,只不過白色能讓自己看起來沒那么臟……
盛舒然喜歡。
相比白色,他更喜歡黑色,所有的血腥和骯臟都能隱藏在黑色里。
黑色與罪惡,多么適配。
“我比她臟多了,她算什么。”
這話從遲烆嘴里說出來,讓錢宋都驚呆了。
所以傅明霜說,遲烆問盛舒然一晚多少錢,不過是想給她沖業績,這是真的啊?!
這時,有人敲門進來,對錢宋說:“宋哥,外面有幾個混黑道的因為搶妞在鬧事。”
錢宋淬了一口:“找幾個人打發他們就行啦。”
“不用。”遲烆起身,解開襯衣的領口,活動了一下脖子:
“我來。”
“烆哥,這有什么值得你親自動手的?”錢宋不解。他家烆哥一直以來,是最不愛動手、最不愛打架的!
遲烆斜睨著他,反問:“你知道圣母喜歡什么嗎?”
陰郁的桃花眼彎起,遲烆偏執地笑著:
“圣母最喜歡,拯救世人。”
***
入夜……
滬西,老城區的胡同小路……
年久失修的路燈一眨一眨的,泛著昏黃的光。
剛給杜曉萌上完課,盛舒然背著大提琴,經過一個巷子口,隱隱聽到里面傳來一陣聲音。
仔細一聽,像是小貓在慘叫。
盛舒然往里面走了幾步,看見一個身穿白襯衫的男人,手里抓一只流浪貓。流浪貓發出“喵喵喵”的求救聲。
男人聽到有腳步聲,往身后看去,露出了側臉。
盛舒然倒吸一口冷氣……
是遲烆。
盛舒然曾經親眼目睹。
14歲的遲烆,在傅家的后花園里,虐殺過一只貓。
“遲烆你干什么!”盛舒然呵斥他,沖了上去。
只見他一手捏著那只瘦骨嶙峋的貓咪,一手握著磚頭。
貓的氣息很弱,后腳已經被砸得血肉模糊。
“你快放開它!”盛舒然去拽遲烆的手,去掰他的手指。
貓咪趁機咬了遲烆一口,混亂中被摔在了地上,肚皮一顫一顫地抖動著。
“遲烆,你就是一個壞種!!”
盛舒然憤怒地推開他,氣急敗壞,說著自認為最兇的話。
她心疼地撿起小貓,把它抱在自己的懷里。
遲烆又把小貓從盛舒然懷里奪過來,冷著聲音說:
“不想它死,就抓好它的爪子。”
盛舒然愣了一下,但也照做。
遲烆把手里的磚頭往地上砸,撿起了崩出來的兩塊碎片,用自己的手帕給小貓受傷的后腿做固定。
小貓依舊“喵喵喵”地齜著牙,可盛舒然已經有了兩分錯愕。
遲烆包扎完以后,還檢查了一下其他地方,確定沒有其他外傷,才理了理小貓的毛。
小貓似乎也感受到遲烆是來幫助自己的,輕輕喵了一聲,不再掙扎,就窩在遲烆的懷里。
盛舒然愣了一下。
剛剛她說什么來著?
說遲烆是個壞種。
心里燃起一陣羞愧。
“遲烆,我……”
“你的貓?”遲烆神色淡然地問她。
盛舒然把虧欠的話吞了回去,轉而弱弱地回答:
“不是。”
遲烆冷笑一聲:“還挺像你的,不識好歹。”
盛舒然自知理虧,不語。
遲烆把小貓放到地上,小貓在遲烆腳邊徘徊了幾步,然后才回到角落的窩。
“盛舒然……”
遲烆在昏暗的巷子里,背對著盛舒然,出其不意地喊她。
“嗯?”
“如果是你先發現它受傷,你是不是也會幫它處理傷口?”
“當然。”盛舒然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貓是如此,人,你不可能見死不救吧?”
遲烆轉過身,把自己一張臉湊到盛舒然面前,讓她把自己臉上的傷口看得清清楚楚。
“我也受傷了,幫我。”
***
盛舒然把遲烆帶回自己家。
看他走了進門,四處打量的背影,突然有種恍惚。
“你為什么來這里?”
遲烆環顧了一下房子,小而舊,卻收拾得整整齊齊,一塵不染。
整個房子給人的感覺,很溫馨,很舒服,很……盛舒然。
遲烆收回打量的目光,回答盛舒然的問題:
“因為你說話不算話。”
“什么?”
“你答應我,來酒店找我。”
盛舒然無語了。
“你只說了晚上,又沒說幾點。”她把肩上的大提琴放下。
“我今晚有課,打算下課后再去找你。”
“有課?”
現在陪酒都這么卷嗎?
“嗯,你昨天救的那個,是我學生,我在給她上課。”
遲烆愣了一下:“那你為什么會出現在夜場?”
“我是為了撈她,才會……”
盛舒然頓住了,看了看遲烆。
才會踩入你的地盤。
她沒把這話說完。
但遲烆也只是關注了“撈人”兩個字,好像聽明白了些什么,便低下頭,自嘲地笑了笑。
果然,茉莉就是茉莉,何曾能容忍自己染上一丁點灰?
遲烆驀然勾起的唇角,落入盛舒然眼里,她的心,忽地亂了個節奏。
但她自己并沒有意識到。
她沒忘記,邀請遲烆來自己家的目的是給他處理傷口,便走到柜子前,推拉柜門。
柜子有一定的歷史,不太好推,一用力,柜門發出沉悶的碰撞。
盛舒然磕碰到了指尖,吃痛地“嘶”了一聲。
遲烆下意識地一個跨步走到她身后,低頭便問:“怎么了?”
“沒什么,磕了一下而已。”
盛舒然不經意地回頭,高高的鼻尖碰到遲烆的下顎。
兩人都怔住了。
彼此的氣息跨越了兩年,重新纏繞到一起。
盛舒然率先回過神來,把臉轉回去正向柜子,假裝忙碌地翻著里面的藥品。
直到身后的遲烆將她抱緊,
把頭垂在她頸窩處,
低聲問她:
“盛舒然,你有沒有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