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修文的目光如同探照燈,掃過一張張或困惑或思索的臉,他沒有立刻講解,而是走下講臺,開始在過道間巡視。腳步停在孫小胖的課桌旁,孩子瘦小的身體瞬間繃緊,頭垂得更低了,握著鉛筆的手指用力到指節發白……
武修文的心狠狠一揪。他強迫自己的視線只落在孫小胖面前那張幾乎空白的草稿紙上,聲音刻意放低放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引導:“別慌。第一步,把關鍵信息標出來。同時出發,相向。相遇后,甲繼續去B,乙掉頭回A。乙到A時,甲離B還有12公里。”他停頓了一下,幾乎是耳語般地提醒,“想想……總路程。把總路程設出來。”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孫小胖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絲絲,僵硬的脖子微微動了動,似乎想抬頭看黑板上的圖,又飛快地垂了下去。但武修文看到,他那只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抖的手,終于開始在草稿紙上,極其緩慢地、歪歪扭扭地寫下一個“S”。
這個細微的動作,像一道微弱卻真實的光,瞬間刺穿了武修文心中積壓的陰霾。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和暖流猛地沖上鼻尖。他立刻別開臉,快步走向講臺,掩飾住眼底瞬間的波動。
“好了!時間到!”他重新站定,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力度,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自信,“誰來說說思路?張明!”
被點到的男生站起來,思路清晰地說出了相遇點的計算和乙返回的時間。武修文一邊聽,一邊在黑板上快速演算、標注,將復雜的動態過程拆解得條理分明。
“……所以,關鍵在于利用乙返回A地的時間,這個時間點,甲所走的路程加上剩下的12公里,正好等于總路程S!”武修文重重地在黑板上列出最終的等式,粉筆幾乎要折斷,“解方程!S=54千米!”
答案揭曉,底下響起一片恍然大悟的“哦”聲,伴隨著釋然的輕呼和佩服的眼神。
“都明白了?”武修文環視全班,目光銳利,“行程問題,剝開層層陷阱,核心就是尋找時間、速度、路程三者在不同階段的關系!畫圖是鑰匙!等量關系是鎖芯!接下來幾天的復習,我會用更刁鉆的題,把你們腦子里的漿糊都攪清楚!誰跟不上,放學留下來,我單獨給你‘開小灶’!”
他的語氣帶著一種近乎“威脅”的嚴厲,眼神掃過之處,幾個基礎薄弱的學生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但奇異的是,沒有人抱怨,反而在那嚴厲之下,滋生出一股被鞭策著向前沖的勁頭。連坐在窗邊的趙皓星(六二班班主任,語文老師),不知何時也站在了教室后門口,抱著手臂安靜地看著。當武修文用最簡潔有力的方式破解難題時,趙皓星眼中掠過一絲毫不掩飾的驚訝,隨即化為了然和一絲激賞,對著武修文的方向,輕輕點了點頭。
上午的數學課在一種高強度的、近乎榨干腦力的節奏中結束。下課鈴響,武修文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離開,而是站在講臺邊,快速整理著教案和練習卷。幾個大膽的學生拿著剛才沒完全弄懂的題目圍了上來。武修文沒有絲毫不耐,語速依舊很快,但講解極其清晰,三言兩語直指要害。
“武老師,”一個扎著馬尾辮、眼神明亮的女生(一班數學課代表)擠到前面,臉上帶著點不好意思的興奮,“您昨天公開課上最后那道題……就是那個找規律填數的,我昨晚回去又想了半天,好像找到另一種解法了!不過好像有點復雜……”她遞上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紙。
武修文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接過草稿紙,目光飛快地掃過那些略顯稚嫩卻充滿探索精神的演算步驟。他專注地看了幾秒,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開,眼底甚至掠過一絲驚喜的光芒。
“不錯!”他難得地贊了一句,聲音不高,卻帶著真實的肯定,“雖然繞了點遠路,但邏輯是通的!很有想法!”他拿起紅筆,在女生的方法旁邊,用更簡潔的符號和思路快速標注了幾處關鍵,“看這里,可以這樣跳步……還有這里,換個角度切入,能省掉一大半計算量。”他寥寥幾筆,化繁為簡,將那略顯臃腫的思路瞬間提煉得清晰而優美。
女生眼睛一下子亮得驚人,如同被點燃的火炬,激動得臉都紅了:“啊!原來是這樣!武老師您太厲害了!”周圍的幾個學生也湊過來看,發出嘖嘖的贊嘆聲。這一刻,數學本身的邏輯之美和解題的酣暢感,短暫地沖淡了所有現實的陰霾,在師生之間架起了一座無形的橋梁。
武修文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一個幾乎算不上笑容的表情,卻如冰河初融的第一道裂痕。他收起東西,對圍著的學生說:“行了,趕緊去吃飯。下午自習課,繼續行程問題變式訓練!”說罷,夾著教案,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
穿過空蕩的走廊,剛走到樓梯拐角,一個刻意壓低的、帶著點促狹笑意的女聲突然從旁邊的辦公室門口飄出來:
“喲!我們的‘風流才子’下課啦?這腳步匆匆的,趕著去赴誰的約呀?”
武修文腳步一頓,額角神經隱隱一跳。不用回頭也知道,是鄭松珍。這位五年級的數學老師,性格潑辣直爽,是教師合伙開飯的“會計”,也是最早發現并傳閱他那本“見不得光”詩稿的“元兇”之一。
他無奈地轉過身。鄭松珍斜倚在辦公室門框上,手里還捏著飯票,臉上掛著戲謔的笑容,旁邊站著她的室友、四年級語文老師林小麗。林小麗性格溫和些,只是抿著嘴笑,眼神里也帶著善意的調侃。
“鄭老師,林老師。”武修文硬著頭皮打招呼,試圖維持一本正經,“我去食堂。”
“嘖嘖,去食堂還板著個臉?”鄭松珍可沒那么容易放過他,幾步走過來,故意上下打量著他,“看看這黑眼圈,嘖嘖,昨晚又‘為伊消得人憔悴’,挑燈夜戰寫新詩啦?是不是‘海風輕吻講臺痕,粉筆沙沙訴心聲’那種?”她捏著嗓子,夸張地模仿著武修文詩稿里的調調。
林小麗終于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輕輕推了鄭松珍一下:“松珍你夠了,別老打趣武老師。”
武修文的耳根瞬間紅透,窘迫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那本壓在箱底、記錄著無數隱秘心緒和海邊即景的詩稿,成了他在這群女同事面前最大的“軟肋”。他有些狼狽地辯解:“鄭老師別亂說!我是在準備期中復習資料!”
“知道知道!”鄭松珍擺擺手,一副“我懂”的表情,笑容卻收斂了些,帶著點認真,“不過說真的,武老師,你昨天公開課是真厲害!我們都在后面聽呢,那氣場,那思路!連我們李校長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她話鋒一轉,湊近一點,壓低聲音,帶著點八卦的精光,“哎,你跟黃老師……她爸昨天來聽公開課,感覺咋樣?你們……沒發生點啥‘故事’吧?我看黃老師今天上午,眼睛好像有點腫哦?”
鄭松珍的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破了武修文剛剛因學生而獲得的一點輕松假象。黃詩嫻紅腫的眼睛……他眼前瞬間閃過她護住孫小胖時哀戚的眼神和最后那句破碎的“回家說”。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驟然縮緊,連呼吸都窒了一下。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勉強維持的鎮定出現裂痕。他幾乎是倉促地避開鄭松珍探尋的目光,聲音干澀緊繃:“鄭老師,我還要去吃飯,下午有課。先走了。” 說完,不等對方反應,他幾乎是落荒而逃,腳步凌亂地沖下樓梯,將鄭松珍帶著疑惑和林小麗擔憂的眼神遠遠拋在身后。
食堂里彌漫著飯菜和嘈雜人聲混合的氣息。武修文端著簡單的飯菜,刻意選了個最角落、靠近泔水桶的冷清位置坐下。剛扒拉了兩口飯,食不知味,一個熟悉的身影就端著餐盤,徑直坐到了他對面。
是趙皓星。
“武老師,一個人?”趙皓星笑了笑,語氣自然。他看了看武修文餐盤里幾乎沒動的飯菜,又看了看對方眉宇間濃得化不開的疲憊和一絲極力隱藏的郁色,沒多問,只是閑聊般說道,“上午聽了一節你的復習課,夠勁。行程問題那題,解法漂亮。我那班幾個調皮鬼,現在把你當‘大神’膜拜了,嚷嚷著讓我也學學你的‘快狠準’。”他語氣輕松,帶著真誠的欣賞。
武修文勉強扯了扯嘴角,算是回應:“趙老師過獎了。時間緊,只能下猛藥。”
“猛藥也得看怎么下。”趙皓星夾了一筷子菜,看似隨意地說,“效果是真好。不過……”他頓了頓,抬眼看向武修文,眼神變得認真了些,“武老師,學生基礎參差不齊,壓力別全壓在自己一個人身上。我看孫小胖那孩子……今天好像特別安靜?”他點到即止,沒有深究,但關切之意很明顯。
孫小胖的名字像一塊燒紅的炭,再次燙了武修文一下。他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沉默了幾秒,才低聲道:“嗯……狀態是有點差。我會……多留意。”
趙皓星點點頭,沒再追問,轉而聊起了六年級語文和數學復習進度的配合問題。武修文心不在焉地聽著,視線卻不由自主地飄向食堂門口。就在這時,黃詩嫻和林小麗的身影出現了。黃詩嫻低垂著眼簾,眼下果然帶著淡淡的青影,臉色也有些蒼白,整個人像一株被風雨打蔫了的花,失去了往日的明艷活力。林小麗在她旁邊低聲說著什么,似乎在安慰她。
她們的目光掃過食堂,當黃詩嫻的視線無意間掠過武修文這個角落時,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暫地觸碰了一下!
武修文的心猛地一跳!他看到黃詩嫻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那雙漂亮的眼睛里瞬間涌起極其復雜的情緒:有未散盡的哀傷,有深深的疲憊,有擔憂,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仿佛被撞破什么的慌亂和無措?她飛快地、幾乎是驚慌地移開了視線,腳步頓住,下意識地拉住了林小麗的胳膊,低聲說了句什么,然后拉著林小麗,匆匆轉身,朝著遠離武修文這個角落的另一個方向走去,最終坐在了食堂另一端幾乎空著的桌子旁,背對著他。
那個倉促的轉身,那個刻意的背影,像一盆帶著冰碴的海水,兜頭澆在武修文心上。剛剛因趙皓星的肯定而升起的一點點暖意瞬間凍結成冰。他握著筷子的手停在半空,飯菜的熱氣模糊了他的鏡片,也模糊了遠處那個單薄而倔強的背影。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失落和無力感,如同漲潮的海水,無聲地將他淹沒。趙皓星后面說了什么,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午后的陽光透過高大的木麻黃枝葉,在水泥地上投下細碎晃動的光斑。武修文抱著一摞剛油印出來、還散發著濃重油墨味的模擬卷,穿過安靜的校園,走向六年級教室辦公室。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里面傳出幾個老師壓低的議論聲。
“……真沒想到啊!平時看著那么老實巴交的一個人,發起火來那么嚇人!昨天走廊那聲吼,我在隔壁班都聽見了!跟要吃人似的!”一個略顯尖細的女聲(武修文聽出是教五年級語文的劉老師)說道。
“誰說不是呢!”另一個聲音接話,帶著點后怕,“就抓著那孩子的手,吼得整層樓都聽得見!孫小胖那孩子嚇得……嘖嘖,臉都白了!黃校董當時那臉色,你們是沒看見,黑得能擰出水來!”
“哎,你們說,武老師為什么發那么大火?”第三個聲音好奇地響起來,帶著探究,“就因為孫小胖上課溜號?不至于吧?我看孫小胖那手……好像……”
“噓!”第一個聲音立刻緊張地制止,“別瞎猜!沒看黃老師今天眼睛都腫著嗎?肯定家里有事!武老師……唉,也是撞槍口上了吧?年輕人,血氣方剛的,看到學生不聽話,一時沖動也難免。就是這方式……”
聲音里帶著點不認同的惋惜。
“沖動?”一個略顯沙啞、帶著點冷意的男聲突然響起,是林方瓊。他教六(3)班、六(4)班數學,是海田小學的“老資格”六年級教師。武修文空降接手最好的兩個班,他嘴上不說,心里一直憋著股氣。“公開課剛露了臉,尾巴就翹上天了?對學生動粗?吼得整個教學樓都聽見?這叫沖動?這叫沒輕沒重!不知天高地厚!教學能力?哼,我看這情緒管理能力,就很有問題!期中考試在即,可別把我們尖子班的學生給嚇出毛病來!”
林方瓊的話像淬了毒的針,尖銳刻薄,毫不留情。辦公室里的議論聲瞬間低了下去,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和凝滯。
武修文站在門外,抱著試卷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深深陷進粗糙的紙張里,指節泛白。一股冰冷的怒氣和巨大的屈辱感直沖頭頂,燒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想沖進去,想大聲質問,想撕開孫小胖的袖子讓所有人都看看那孩子遭受了什么!但他不能。他死死咬著牙,口腔里彌漫開一股鐵銹般的血腥味。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翻騰的怒火被強行壓了下去,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寒潭。
他深吸一口氣,抬手,用指節在辦公室敞開的門板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三下。
“篤、篤、篤。”
里面所有的議論聲戛然而止!像被一把無形的剪刀驟然剪斷。瞬間的寂靜后,響起一陣掩飾性的、窸窸窣窣整理東西的聲音和幾聲尷尬的咳嗽。
武修文面無表情地抱著試卷走進去,目不斜視,仿佛剛才什么都沒聽見。他徑直走到自己靠窗的辦公桌前,將試卷重重放下,發出“啪”的一聲悶響。這聲音在過分安靜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突兀。
他沒有看任何人,尤其是沒有看坐在斜對面、此刻正端起茶杯、眼神飄忽的林方瓊。他拉開椅子坐下,動作幅度很大,椅腿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噪音。然后,他拿起一份模擬卷,抽出紅筆,埋下頭,開始用力地批改。筆尖劃過紙張,沙沙作響,帶著一種近乎宣泄的力道。整個辦公室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低氣壓中,只剩下他那支紅筆不斷劃動的、帶著戾氣的聲音。
下午的自習課,武修文踏進六一班教室時,周身的氣壓比上午更低。他臉色冷硬,嘴唇緊抿,一言不發地將一疊模擬卷重重拍在講臺上。
“模擬測試!時間一小時!現在開始!”聲音冷得像冰渣。
沒有動員,沒有鼓勵,只有命令。底下的學生被這突如其來的低氣壓震懾,噤若寒蟬,趕緊埋頭做題。教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筆尖摩擦紙張的沙沙聲,如同密集的雨點敲打著緊繃的神經。
武修文站在講臺后,目光沉沉地掃視著全班。他強迫自己不去看角落里的孫小胖,但眼角的余光還是捕捉到了那孩子做題時,因為手臂動作而微微蹙起的眉頭,以及偶爾不自然地輕輕甩一下左臂的小動作。每一次細微的動作,都像針一樣扎在武修文心上。他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用疼痛來維持表面的冷酷。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武修文在過道間巡視,腳步沉重。當他第三次經過孫小胖桌邊時,腳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他看到那孩子正咬著鉛筆頭,對著最后一道關于工程合作的大題發呆,草稿紙上畫得亂七八糟,顯然卡殼了。汗水順著孩子略顯蒼白的鬢角滑下來。他那只握著筆的右手,似乎也因為緊張和用力,微微有些顫抖。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心酸猛地攫住了武修文。他想蹲下去,像上午那樣輕聲提醒一句,想拍拍那瘦弱的肩膀。但林方瓊刻薄的話語,辦公室里那些充滿誤解的議論,還有黃詩嫻那個倉惶避開的背影……如同一道道無形的枷鎖,死死捆住了他的手腳,讓他動彈不得。他最終只是腳步頓了一下,喉嚨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什么也沒說,硬著心腸,像一尊移動的冰雕,沉默地走開了。
孫小胖似乎感覺到了老師的靠近和離開,瘦小的肩膀幾不可察地瑟縮了一下,頭垂得更低了。
下課鈴聲終于響起,如同救命的符咒。武修文冷著臉收了卷子,一句多余的話也沒有,轉身就走。他沒有回辦公室,抱著那疊沉甸甸的試卷,徑直走向宿舍。他需要獨處,需要將胸腔里那團無處發泄的憋悶和尖銳的痛楚狠狠壓下去!
推開宿舍門,反手關上。隔絕了外面的一切聲響。他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身體因為壓抑而微微顫抖。他走到書桌前,將試卷重重丟下,發出沉悶的響聲。疲憊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他跌坐在椅子上,雙手用力捂住臉。
寂靜中,只有他粗重的呼吸聲。
過了許久,他才慢慢松開手。目光落在桌角那個洗得發白、插著幾枝野姜花的舊搪瓷杯上。清冽微甜的香氣固執地鉆進他的鼻腔。他伸出手,指尖輕輕碰了碰那潔白微卷的花瓣,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脆弱的溫柔。
然后,他像是被這溫柔刺痛,猛地縮回手。視線移開,落在了桌角那本深藍色硬殼封面的厚厚筆記本上。那是他的“數學寶典”,記錄著無數難題巧解和教學心得。他煩躁地一把抓過筆記本,想用工作麻痹自己。
就在他粗暴地翻開筆記本硬殼封面的時候……
“啪嗒。”
一個輕飄飄的東西,從筆記本封面內側一個不起眼的夾層里,滑落出來,掉在了桌面上。
武修文的目光瞬間凝固!
那不是他放的東西!
一張折疊得方方正正的淺藍色信箋紙,靜靜地躺在他攤開的數學筆記本旁邊。紙張的邊緣有些毛糙,顯然是從某個本子上匆忙撕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