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修文一場感冒,卻讓我看清了自己洶涌的心事。
我笨拙地藏起保溫桶里的湯,卻藏不住每一次加速的心跳。
同事的調侃像警鐘敲響,可真正讓我害怕的,是家人電話里那句:
“你哥看見你和一個窮老師走得很近?”
窗外海風驟急,卷起的不只是浪花……
還有一張寫著“葉水洪”的匿名紙條,被風狠狠拍在窗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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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邊的清晨,薄霧還未完全散盡,像一層濕潤的輕紗,溫柔地籠罩著小小的海田鎮。潮濕的空氣里帶著咸腥,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隱隱傳來,是這片土地亙古不變的晨曲。
黃詩嫻踩著細軟的沙粒走向校門口停車的地方,腳步輕快得像要飛起來。她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武修文斜倚著他那輛半舊的二八大杠,微微低著頭,晨光勾勒出他挺拔卻略顯單薄的輪廓。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點莫名的雀躍,快步走過去。
“修文!”她揚起笑臉,聲音清亮,“等很久了嗎?”
武修文聞聲抬頭,臉上也浮起溫和的笑意,搖搖頭:“剛到一會兒。”他習慣性地伸手接過黃詩嫻拎著的那個頗有些分量的布包。指尖不經意地擦過她的手背,黃詩嫻的心猛地一跳,一股細微的電流瞬間竄過,她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手指,臉上飛起不易察覺的紅暈。她慌忙掩飾地捋了捋被海風吹亂的額發,率先跳上自行車后座,指尖緊緊攥住了他腰側的衣服布料,布料下溫熱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襯衫傳遞過來,讓她指尖微微發麻。
車輪碾過石板路,發出規律而輕微的聲響。晨風帶著涼意拂過面頰,吹散了黃詩嫻臉上殘留的熱度,卻吹不散心底那點悄然滋生的異樣。她側著頭,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線條清晰的后頸上,那里有幾縷被風吹得翹起的黑發。她想起昨夜鄭松珍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心口像揣了只活蹦亂跳的小兔子,咚咚咚地撞擊著胸腔。這感覺陌生又讓人心慌意亂,遠遠超出了她對任何一位普通同事應有的關心。她甚至開始貪戀這每日清晨短暫的共處時光,這讓她感到踏實,又隱隱地不安。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一股混合著書本油墨和粉筆灰的熟悉氣息撲面而來。武修文剛把教案本放在桌上,就忍不住偏過頭,壓抑地低咳了幾聲,聲音有些悶悶的。
“怎么了?”幾乎是同時,黃詩嫻關切的聲音就在他身側響起,帶著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急促。她放下手中的包,幾步就跨到了武修文桌前,秀氣的眉頭緊緊蹙起,“著涼了?昨晚風那么大,是不是又開著窗寫東西了?”
武修文被她連珠炮似的追問弄得一愣,有些赧然地摸了摸鼻尖:“咳……可能有點,嗓子有點癢,不礙事。”他試圖輕松帶過。
“什么不礙事!”黃詩嫻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些,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氣惱,“嗓子都啞了!等著!”她轉身就朝自己座位走去,腳步又急又快。
武修文看著她纖秀的背影,張了張嘴,那句“真不用麻煩”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他看著她打開抽屜,在一堆雜物里翻找著什么,那副認真的側臉,在晨光里顯得格外柔和,心底某個角落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泛起一種陌生而熨帖的暖意。
“給!”黃詩嫻很快折返回來,手里拿著一個嶄新的小藥瓶和一板潤喉含片,不由分說地塞進武修文手里,“清火的,效果挺好。含片不舒服的時候含著。”
她的指尖再次不經意地擦過他的掌心,那微涼的觸感讓武修文的手指蜷縮了一下,藥瓶穩穩地握在了手里。
“謝……謝謝!”武修文的聲音更啞了些,握著藥瓶的手指微微收緊。
“跟我還客氣什么!”
黃詩嫻故作輕松地擺擺手,轉身回了自己座位,但耳根那抹可疑的紅暈卻久久沒有褪去。她拿起桌上的教案,試圖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方塊字上,可眼角的余光卻不受控制地瞟向斜對面那個伏案備課的身影。他偶爾低咳一聲,她的心尖就跟著一顫。他拿起水杯喝一口水,她的呼吸似乎也跟著順暢一分。這種不由自主的關注,像藤蔓一樣悄悄纏繞上來,讓她心慌意亂,卻又無法掙脫。
課間操的音樂聲透過窗戶隱隱傳來。武修文批改完一疊作業,喉嚨的干癢感又涌了上來,他拿起桌上那個印著卡通海豚的淺藍色保溫杯,擰開蓋子。一股溫潤清甜的梨湯香氣瞬間彌漫開來,帶著淡淡的百合和枸杞的味道。他微微一怔,這明顯不是他自己灌的白開水。
他下意識地抬眼看向斜前方的黃詩嫻。她正低著頭,似乎在很認真地批改作文,烏黑的發絲垂落,遮住了小半張臉。但武修文敏銳地捕捉到她握著紅筆的手指似乎停頓了一下,肩膀也有一瞬間不易察覺的僵硬。他垂下眼,看著杯中淡琥珀色的液體,溫熱的蒸汽氤氳了他的鏡片。他默默地喝了一大口,那清甜溫潤的液體滑過干澀的喉嚨,帶著熨帖的溫度一路蔓延到心底深處。一種難以言喻的暖流在胸腔里涌動,那感覺太過陌生,讓他握著杯子的手都有些微顫。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這個陌生的海邊小鎮,有一個人,如此細致地將他的冷暖放在了心上。這份沉甸甸的關懷,帶著某種無聲的力量,悄然融化著他內心因落聘和背井離鄉而筑起的薄冰。
午休鈴響,辦公室瞬間熱鬧起來。老師們紛紛起身,準備去食堂或拿出自帶的飯盒。
“喂喂喂,看我們黃老師今天帶了什么好料!”鄭松珍眼尖,像只發現寶藏的雀鳥,第一個湊到黃詩嫻桌邊,指著她剛從大保溫袋里拿出來的一個沉甸甸的深色保溫桶,聲音帶著夸張的驚喜,“哇!好香!隔著蓋子都聞到了!是雞湯吧?放了當歸黃芪那種?”
黃詩嫻的臉“騰”地一下全紅了,手忙腳亂地想蓋緊保溫桶蓋子:“就……就普通的老鴨湯!我自己燉多了,帶來中午熱熱……”
“哦!老鴨湯啊!”鄭松珍拖長了調子,眼神促狹地在黃詩嫻和武修文之間來回瞟,故意揚高了聲音,“我怎么記得某人昨天還在抱怨喉嚨痛、有點著涼呢?這老鴨湯,清熱潤燥,降火氣,嘖嘖嘖,真是‘對癥下藥’,‘恰逢其時’啊!”
鄭松珍故意把最后幾個字咬得特別重。
林小麗也拿著飯盒走過來,抿著嘴笑,輕輕用手肘碰了碰鄭松珍,示意她收斂點,但那看向黃詩嫻的眼神里,也分明寫著“我們都懂”。
黃詩嫻窘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她飛快地瞥了一眼武修文的方向。武修文正低頭打開自己的飯盒,里面依舊是簡單的白米飯和一點青菜。他似乎沒聽到這邊的調侃,但那微微泛紅的耳廓卻泄露了他的情緒。
“鄭松珍!你再胡說八道!”黃詩嫻又羞又惱,作勢要去擰鄭松珍的胳膊。
“哎呀!救命!黃老師惱羞成怒啦!”鄭松珍嬉笑著靈活地躲到林小麗身后,還不忘探出頭來,“武老師,你評評理,我說錯了嗎?這湯難道不是‘雪中送炭’?這心意難道不是‘日月可鑒’?”
“我……我去食堂打點湯!”黃詩嫻再也頂不住這火力全開的調侃,一把抓起自己的空碗,幾乎是落荒而逃,沖出了辦公室。走廊里傳來她急促遠去的腳步聲。
辦公室里爆發出一陣善意的哄笑。武修文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頭埋得更低,耳廓的紅暈卻迅速蔓延到了脖頸。他扒拉著飯盒里的青菜,只覺得臉上**辣的,鄭松珍那夸張的“雪中送炭”、“日月可鑒”像魔音一樣在腦子里盤旋不去。那保溫桶里逸散出的、絲絲縷縷的醇厚香氣,此刻仿佛擁有了實體,沉甸甸地包裹著他,讓他心跳如鼓,幾乎無法呼吸。他清晰地感覺到,某種模糊而洶涌的東西,正試圖沖破他一直以來的遲鈍和壓抑。
下午的語文課,黃詩嫻站在講臺上,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清晰。她講解著《凡卡》的結尾,分析著那個可憐的小學徒將希望寄托于虛無縹緲的鄉下爺爺時,那種深入骨髓的絕望。
“……凡卡把那封承載了他全部希望的信,投進了那個永遠不會有人為他開啟的郵筒。‘鄉下爺爺收’——這五個字,就是他沉入冰冷黑暗前,抓住的最后一點微光……”她的聲音帶著職業性的感染力,試圖引領孩子們體會那份深沉的悲涼。
然而,目光掃過臺下,她的大腦卻突然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她看到教室后排那個空著的座位——那是班里一個沉默寡言、家境特別困難的男孩小海的位子。今天他沒來,聽說是他那個常年酗酒的父親又動手打人了。這空蕩蕩的座位,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猝不及防地刺穿了黃詩嫻努力維持的教學節奏。
她猛地想起了武修文。那個同樣來自大山深處,帶著一身落拓和倔強來到這里的男人。他此刻在隔壁班上課嗎?他是不是也常常感到這種孤立無援的絕望?就像凡卡,就像小海?昨夜鄭松珍那充滿擔憂的警告,還有葉水洪那張陰沉的臉,毫無預兆地在她眼前清晰浮現,交織成一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陰影,兜頭罩下!
“……黃老師?”坐在前排的班長,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女生,小心翼翼地舉手,聲音里帶著困惑。
黃詩嫻猛地回神,才發現自己已經停頓了足足有十幾秒。整個教室鴉雀無聲,幾十雙眼睛都擔憂地望著她。她胸口劇烈起伏著,一種強烈的、近乎恐慌的情緒攫住了她。為了掩飾失態,她匆匆轉身,在黑板上用力寫下“絕望”兩個大字,粉筆尖劃過黑板,發出刺耳的“吱嘎”聲,劃破了教室里凝滯的空氣。
“凡卡的絕望,源于他無法掌控的命運……”她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卻發現喉嚨干澀發緊,指尖冰涼。剛才那瞬間的心悸,不僅僅是為了小海,更是為了那個悄然占據了心底最重要位置的身影。這份超出掌控的關心,這份無法言說的擔憂,像冰冷的海水,瞬間淹沒了她,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她害怕他再次被命運的風暴卷走,害怕自己無力抓住。
放學鈴終于敲響,像是救贖的鐘聲。辦公室里的老師們互相道別,陸續離開。喧囂褪去,只剩下收拾東西的窸窣聲和窗外愈發清晰的海浪聲。
鄭松珍磨磨蹭蹭地整理著桌上的作業本,等到林小麗也背起包說了聲“先走啦”,辦公室里只剩下她和黃詩嫻兩人時,她才蹭到黃詩嫻桌邊,臉上沒了平日的嬉笑,神情是少有的鄭重。
“詩嫻,”她壓低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你……還好吧?”
黃詩嫻正把一本教參塞進包里,動作頓了一下,沒有抬頭,含糊地應了一聲:“嗯?挺好的啊。”
“別裝了!”鄭松珍輕輕推了她一下,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目光緊緊鎖住好友有些蒼白的側臉,“下午上課怎么回事?走神走得那么厲害,臉色也難看。還有中午……”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你對武老師……是不是真的……太上心了?”
黃詩嫻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戳中了最隱秘的心事。她倏地抬起頭,撞進鄭松珍滿是關切和探究的眼睛里,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偽裝。一股強烈的酸澀和委屈毫無預兆地涌上鼻腔,她張了張嘴,想說“沒有”,想說“只是同事關心”,可那些話卻像沉重的石塊堵在喉嚨里,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她只能倉皇地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抖著,泄露了內心的驚濤駭浪。她緊緊攥著手中的帆布包帶子,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鄭松珍看著她這副模樣,無聲地嘆了口氣,伸出手,覆在黃詩嫻冰涼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詩嫻,我們是好朋友,我看著你呢。武老師人是不錯,有才華,肯吃苦,李校長也看重他……可是,”她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格外嚴肅,“你有沒有想過,你們之間……差得實在太遠了?他是山里的窮小子,你是我們鎮上老黃家的寶貝女兒,捧在手心里長大的!你爸媽,你哥,能同意嗎?還有……”
鄭松珍的聲音壓得極低,湊得更近,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寒意:“別忘了松崗那個葉水洪!昨天家長會他吃了那么大一個癟,灰溜溜地走了,以他那睚眥必報的性子,這事兒能就這么算了?他會不會在后面搞鬼?武老師現在可是連個正式編制都沒有啊!萬一……萬一葉水洪使點陰招,李校長也未必能時時刻刻護得住他!到時候,你怎么辦?”
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針,精準地刺在黃詩嫻最敏感、最恐懼的神經上。家境懸殊的鴻溝,家人可能的強烈反對,以及葉水洪那張陰沉扭曲的臉所帶來的巨大威脅……這些她一直刻意回避、不敢深想的現實問題,被鄭松珍**裸地攤開在眼前,帶著血淋淋的殘酷。巨大的壓力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她感到一陣窒息般的眩暈,臉色白得像紙,嘴唇微微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反駁不了。
鄭松珍看著她驟然失色的臉和眼中無法掩飾的驚惶,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但心里也涌起濃濃的不忍。她用力握了握黃詩嫻冰涼的手:“詩嫻,我只是……不想看你一頭栽進去,到時候傷得太深。你好好想想,啊?”她站起身,背起自己的包,“我先走了,你自己靜靜。”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帶上,隔絕了走廊里最后一點聲響。偌大的空間里,只剩下黃詩嫻一個人。窗外,天色不知何時已經暗沉下來,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壓著海面,醞釀著一場新的風暴。遠處傳來沉悶的雷聲,一下,又一下,像是敲擊在人的心口上。海風陡然變得猛烈,帶著呼嘯聲,瘋狂地拍打著窗戶玻璃,發出“哐啷哐啷”的聲響,仿佛無數只冰冷的手在急切地拍打,想要破窗而入。
黃詩嫻僵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鄭松珍那些尖銳的話語還在耳邊嗡嗡作響,每一個字都帶著倒刺,刮得她心口生疼。恐懼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越收越緊,勒得她喘不過氣。她從未像此刻這般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對武修文的感情,早已像這窗外的海潮,洶涌澎湃,無法自抑,也……無法回頭。這份情愫,不僅暗生,更是在她毫無防備之時,已然長成了參天大樹,根深蒂固。可這棵樹,真的能經受住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嗎?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心亂如麻中,她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毫無預兆地亮了起來,發出嗡嗡的震動聲。那突兀的聲音在寂靜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刺耳,驚得黃詩嫻渾身一顫。
她有些僵硬地拿起手機,屏幕上跳動著的名字,讓她本就沉重的心更是猛地一沉:是媽媽!
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劃過屏幕接通電話:“喂,媽?”
電話那頭傳來黃母帶著明顯擔憂的聲音,背景里似乎還有海浪的嘈雜:“嫻嫻啊,下班了嗎?到家了沒?聽著風聲好大,要下大雨了,記得關好門窗啊!”
“嗯,知道了媽,剛準備走呢。”黃詩嫻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自然。
“那就好,那就好。”黃母應著,停頓了一下,語氣里帶上了一絲猶豫和小心翼翼的試探,“那個……嫻嫻啊,你哥今天下午在碼頭那邊……好像看到你了?”
黃詩嫻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握著手機的手指驟然收緊:“看……看到我?在碼頭?”她的聲音控制不住地繃緊。
“嗯……”黃母的聲音更低了些,帶著一種心照不宣的意味,“他說……看見你坐在一個男老師的自行車后座上?那個男老師……是不是就是上次你伯母在菜市場聽人提起過的,那個……松崗那邊落聘過來的武老師啊?”
轟隆!
窗外一道刺目的閃電驟然撕裂了昏暗的天幕,緊接著一聲驚天動地的炸雷仿佛就在頭頂炸開!慘白的光瞬間照亮了黃詩嫻毫無血色的臉,也照亮了窗外被狂風吹得瘋狂搖曳的棕櫚樹影,如同鬼魅亂舞。
巨大的恐懼像冰冷的巨手攫住了她的心臟!哥哥看到了!媽媽知道了!他們這么快就知道了!他們會怎么想?會怎么說?會怎么反對?無數可怕的念頭瞬間擠爆了她的腦海!她張著嘴,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扼住,竟發不出一點聲音來回應電話那頭母親關切的詢問。
就在這極致的驚恐和失語中,她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窗外那扇被狂風驟雨猛烈拍打的玻璃。
“啪!”
一聲清晰到詭異的輕響!
一張被雨水瞬間打濕、顯得皺巴巴的紙條,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拍在了濕漉漉的玻璃窗上!紙條一角被雨水洇開,墨跡有些模糊,但那三個用粗黑墨水寫成的字,卻在閃電的慘白光芒下,顯得無比猙獰,如同燒紅的烙鐵,猛地燙進了黃詩嫻驟然收縮的瞳孔里:
葉水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