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奠基禮的血繩
鞭炮炸響的紅光穿透雨幕時,我正站在奠基儀式的警戒線外。周志國的黑色轎車剛停穩,他下車時撐開的黑傘,傘骨上纏著圈紅繩,繩結和趙德山卷宗里的絞刑索一個系法。西裝領口露出的鋼筆帽閃著銀,貓頭鷹的眼睛在雨里亮得詭異,像在盯著我口袋里發燙的判官卡。
“陳默?”林小婉的聲音帶著哭腔從身后傳來,她懷里的樂樂燒得臉頰通紅,小手攥著張揉皺的處方單,“醫院藥房的青霉素全是過期的,醫生說再不用藥……”處方單上的用藥劑量被紅筆圈住,數字“3”的尾鉤翹得格外高,和王德林筆記本里的字跡重合。
我接過處方單的瞬間,判官卡突然投射出針獄的畫面:王德林的魂體正在消散,指縫間漏出的藥瓶標簽上,“青峰制藥”四個字被血浸透。周志國恰好經過警戒線,他對著對講機冷笑:“把那批過期藥處理干凈,別讓記者抓到把柄。”對講機的電流聲里,混著針管刺破皮膚的輕響。
樂樂突然指著工地中央的奠基石哭起來:“奧特曼說那里有壞人!”奠基石上覆蓋的紅綢布被風吹起角,露出底下刻著的字——“1998年火災殉難者永垂不朽”,落款日期是1999年,比實際火災時間晚了整整一年,像塊被刻意推遲的墓碑。
“那是周志國改的?!睆埮泄俨恢螘r站在我身邊,他的黑袍下擺滴著泥水,懷里的BUG-002卷宗泛著潮味,“1998年他為了銷毀賬本放的火,燒死了七個護林員,其中就有趙德山的父親?!彼蝗话醋∥业募绨?,指尖戳向卷宗里的火災現場照片:燒焦的樹干上纏著紅綢,和奠基石上的布料紋路完全一致。
鞭炮聲再次炸響時,周志國正揮著鐵鏟往奠基坑里撒五谷。鐵鏟落下的瞬間,我看見坑底的泥土里露出截紅繩,繩頭系著個鐵皮盒——正是公交站臺聽來的那具白骨攥著的盒子。盒蓋的貓頭鷹眼睛突然射出紅光,照在周志國的金絲眼鏡上,鏡片映出的樹影里,站著七個穿防火服的虛影,手里都攥著和趙德山卷宗里一樣的斧頭。
“開始了?!睆埮泄俚穆曇魤旱孟裢ㄋ匿鰷u,他翻開BUG-002卷宗的質檢報告,每頁都貼著張泛黃的便簽,筆跡和王德林處方單上的醫囑如出一轍,“周志國當年用不合格的青霉素換了孤兒院的庫存,再讓周志強栽贓王德林,現在又想把白骨和賬本一起埋進地基。”
樂樂突然掙脫林小婉的懷抱,跌跌撞撞沖向奠基坑。周志國的保鏢正要去攔,卻被陣突如其來的狂風掀翻在地。狂風卷著紅綢布纏住保鏢的腳踝,布面的褶皺里露出排小字:“李青之墓”,字跡被燒得發黑,像用1984年的焦土寫就。
“抓住那孩子!”周志國的鋼筆從口袋滑落,滾到我腳邊。筆帽裂開的瞬間,里面掉出半張照片:年輕的周志國舉著煤油燈站在林場,身后的銀杏樹正在燃燒,樹下的鐵皮盒閃著銀光,和現在坑底的盒子一模一樣。照片背面的墨跡暈成黑團,依稀能辨認出“王醫生的賬本”幾個字。
判官卡突然飛出手心,金芒劈開雨幕照向坑底。白骨的手指在金光里微微動了動,攥著的鐵皮盒應聲彈開,里面的賬本散出來,被雨水沖得發白的紙頁上,記著1992年的藥品調換記錄:“7月12日下午5點,用過期青霉素換下王德林的新藥,共3盒,劑量每支含過敏成分0.3克”。記錄末尾的簽名是周志強,旁邊畫著個貓頭鷹,爪子踩著片銀杏葉。
“那是我爸的筆跡!”林小婉突然尖叫,她沖向坑底時,周志國的黑傘砸過來,傘骨斷裂的脆響里,紅繩散開纏上她的手腕。繩結收緊的瞬間,我看見她手腕內側的胎記——片銀杏葉形狀,和張判官茶杯的補痕、組長信封的火漆印,完美重合。
“林文清,你果然還活著?!敝苤緡慕鸾z眼鏡反射著白骨的冷光,他從西裝內袋掏出個信封,封口的火漆印是貓頭鷹形狀,“你以為改了名字就能躲掉?1992年你親眼看見我換藥,王德林為了保你才認的罪,現在該你……”
他的話被樂樂的哭聲打斷。孩子舉著判官卡跌坐在地,卡面的金光突然分成七道,分別纏上坑邊七個穿西裝的人——他們是當年護林員的后代,被周志國雇來當保鏢,此刻后腰露出的斧刃,和趙德山卷宗里的刑具一模一樣。
“BUG-002,周志國,1998年縱火罪偽造為意外,包庇者七人,均判入火獄?!蔽艺归_張判官剛遞來的重審文書,文書邊緣的鋸齒劃破掌心,血珠滴在賬本的“死亡記錄”頁——上面記著三個孩子的名字,李青的死亡時間被改成“1992年7月12日”,墨跡下隱約透出“13日”的劃痕,正是王德林被判刑的那天。
周志國突然從奠基石后拖出個麻袋,麻袋口露出半截白大褂,布料上的紅十字被血浸透?!斑@是當年孤兒院的護士,”他踢了腳麻袋,里面傳來微弱的**,“她知道賬本藏在哪,今天就把你們全埋在這里,和1998年的護林員作伴?!?/p>
麻袋突然劇烈扭動,掉出個藥瓶,滾到樂樂腳邊。瓶身的標簽寫著“青霉素”,生產日期是2025年,卻貼著“2023年過期”的假標簽,和醫院藥房的藥一模一樣。樂樂突然抓起藥瓶往嘴里塞,我撲過去搶的瞬間,看見瓶底刻著個“7”,和BUG-007卷宗的編號、中山裝袖口的紋身,形成個詭異的閉環。
“那是真藥!”張判官的聲音帶著急,他的黑袍被狂風掀起,露出后腰的月牙疤正在滲血,“周志國故意把真藥和假藥混著放,就是要讓你在慌亂中用錯……”話音未落,周志國的鋼筆已經戳過來,筆尖的貓頭鷹眼睛閃著青藍,和執刑官的刑鞭一樣浸過忘川水。
我側身避開時,判官卡的金光突然凝成盾,擋住了鋼筆。周志國的袖口裂開,露出道蛇形疤痕,和1984年李大海卷宗里的鞭痕紋路重合?!澳阋詾槟芊??”他冷笑著扯開領帶,脖子上掛著的玉佩墜子是片銀杏葉,背面刻著“周志強”三個字,“我哥在鞭獄待了三十年,早就把你們這些翻案的招數摸透了。”
樂樂突然指著天空哭:“奧特曼在流血!”我抬頭看見判官卡的金光正在變暗,卡面的三個剪影開始褪色,像被雨水沖刷的血跡。坑底的白骨突然劇烈震動,手指間的紅繩繃直,纏住周志國的腳踝,繩結上的血跡滲進泥土,長出叢紫黑色的蘑菇,傘蓋的紋路里,浮出1998年護林員的臉。
“他們在催了。”張判官把最后顆金色藥丸塞進樂樂嘴里,青瓷瓶落在地上摔碎,碎片里映出針獄的景象:王德林的魂體正在重組,指縫間漏出的鋼筆尖,正刺破周志強的供詞。“周志國的賬本里還記著1984年的事,李大海私拆的郵件里,有舉報青峰制藥用假藥的信,寄信人是……”
他的話被鞭炮的巨響吞沒。周志國的保鏢們突然舉起斧頭,斧刃上的紅光和奠基石的紅綢布連成片,像道要吞噬一切的血河。林小婉抱著樂樂躲在我身后,她突然指著周志國的黑傘尖叫:“傘骨里有東西!”
黑傘在狂風中徹底散開,紅繩纏住的傘骨間,掉出半張泛黃的照片:年輕的林秀雅正在給孩子輸血,旁邊站著的郵遞員正是李大海,他懷里的郵包上,貼著和BUG-072卷宗里一樣的郵票。照片背面的字跡被雨水泡開,依稀能認出“王醫生的賬本在73號郵筒”。
判官卡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金光,卡面的三個剪影合為一體,光劍直指周志國的心臟。他胸前的鋼筆帽裂開,露出里面藏著的紅繩,繩頭系著的鐵皮鑰匙,形狀和73號郵筒的鎖孔完美吻合。
“那是我爸的鑰匙!”樂樂突然喊出聲,他的燒不知何時退了,小手抓住我的手腕,“奧特曼說郵筒在孤兒院的銀杏樹下,里面有能救大家的藥!”他的指尖劃過判官卡的光劍,劃出串血珠,滴在周志國的黑皮鞋上,燙出個貓頭鷹形狀的焦痕。
周志國的慘叫聲里,奠基坑突然塌陷,露出底下埋藏的白骨——不止一具,而是七具,每具手里都攥著片燒焦的銀杏葉。白骨堆里的賬本在金光中自動翻頁,最后一頁貼著張1984年的匯款單,匯款人是“林秀雅”,收款人是“青石坳孤兒院”,金額欄寫著“300cc”,像筆用血液支付的巨款。
暴雨突然轉急,沖刷著塌陷的坑底。我看見73號郵筒的輪廓在泥土里浮現,郵筒上的編號被紅漆涂過,底下露出的數字是“001”,和BUG-001卷宗的編號一樣。張判官的聲音混著雨聲傳來:“林秀雅挪用的戰備血,全匯給了孤兒院,周家人為了掩蓋假藥鏈,才把所有知情人……”
他的話被陣刺耳的警笛聲打斷。警車停在警戒線外,下來的警察胸前別著的徽章,和周志強當年的郵遞員徽章同款。周志國突然從西裝內袋掏出個打火機,獰笑著點燃賬本:“燒光了就沒人知道了,就像1998年那樣……”
火焰升起的瞬間,判官卡的金光突然穿透火幕,照在郵筒的鎖孔上。我抓起周志國掉在地上的鑰匙沖過去,身后傳來張判官的大喊:“小心BUG-000卷宗!那是周家人的總檔案,藏在……”
他的聲音被爆炸吞沒。周志國點燃的不僅是賬本,還有坑底埋藏的汽油桶?;鸸饫铮铱匆娻]筒的門被炸開,里面滾出堆青霉素瓶,瓶身的標簽寫著“1984年產”,卻泛著和新鮮藥品一樣的光澤。最底下壓著的BUG-000卷宗,封皮上的照片里,周家人的嘴角都長著顆相同的痣,像個世代相傳的詛咒。
爆炸的氣浪將我掀翻在地,恍惚中,我看見73號郵筒的殘骸里,飄出張紙片,上面用鉛筆寫著行字,筆跡和樂樂畫奧特曼的筆觸一模一樣:“下一個在1976年的地震廢墟里,他們藏了更多白骨”。
濃煙嗆進喉嚨時,判官卡的光劍依然亮著,直指遠處的暴雨——那里的烏云正在聚集,形狀像個巨大的貓頭鷹,正死死盯著我們,仿佛隨時會俯沖下來,撕開所有被掩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