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時間裂縫的瞬間,我感覺五臟六腑都錯了位。郵筒的鐵皮在耳邊發(fā)出尖利的嘶鳴,像是有無數(shù)根鋼針鉆進耳道,直到“砰”的一聲巨響,我們重重砸在松軟的泥土上,這種撕裂感才稍稍緩解。
“咳咳……”我嗆出滿嘴鐵銹味的塵土,懷里的樂樂緊緊攥著我的衣領(lǐng),小身子還在發(fā)顫。他化療手環(huán)的綠光在昏暗中格外刺眼,照出周圍一片狼藉——傾倒的鋼筋、斷裂的木板,還有半埋在土里的混凝土塊,像是剛經(jīng)歷過一場爆破。
“這是……1998年的奠基坑?”林小婉扶著李青站起來,她的金屬手腕在落地時磕出了火花,皮膚下的紅紋流動得愈發(fā)急促,“空氣里有血腥味?!?/p>
我深吸一口氣,果然聞到濃重的鐵銹味混著腐爛氣息,比1984年的林場更刺鼻。判官卡在掌心燙得驚人,卡面的貓頭鷹雙眼射出兩道紅光,照亮了前方那個巨大的方形深坑——正是我在時空裂縫里看到的奠基坑,坑壁上滲出的暗紅色液體正順著泥土往下淌,在坑底積成一汪淺淺的血池。
“爸爸,坑里有好多玻璃罐。”樂樂的聲音帶著哭腔。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血池里漂浮著數(shù)十個透明玻璃罐,每個罐子都泡著個蜷縮的人影,罐身貼著的標簽從“001”排到“037”,最后那個標著“038”的罐子,里面的人影竟和樂樂長得一模一樣,只是胸口插著根輸液管,管尾連著顆跳動的心臟,表面覆蓋著銀杏葉紋路。
“周志國的備份容器?!蓖醯铝值幕牦w從卡面飄出來,白大褂上的金色紋路此刻竟泛起血色,“他把37個孩子的魂體封在罐子里,又用你的基因克隆了38號,就是為了今天——用樂樂的心臟完成最終移植?!?/p>
話音未落,坑邊突然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紅光掃過之處,我看見七個穿黑西裝的人影從廢墟后走出來,每人手里都拖著把生銹的斧頭,斧刃的缺口和趙德山父親照片里的工具完全吻合。他們的左眼都插著根針管,針管里的墨綠色液體隨著動作晃蕩,正是之前周志強用來篡改時間線的藥劑。
“周志國的‘守墓人’?!蔽椅站o判官卡,紅光順著手臂蔓延,在掌心凝成雙刃劍形態(tài),刃面浮動的“BUG-000”字樣正在發(fā)燙,“1998年那場火后,他們就一直守在這里?!?/p>
為首的守墓人突然舉起斧頭,斧刃在月光下泛出黑氣。他身后的六個同伴同時散開,形成半圓將我們圍在中間,鐵鏈在地面拖出的痕跡恰好構(gòu)成個詭異的陣法,陣眼正對奠基坑的中心——那里的血池正咕嘟咕嘟冒著泡,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里面鉆出來。
“林小婉,帶李青和樂樂退到坑邊!”我揮劍劈開最先飛過來的鐵鏈,紅光與黑氣碰撞的瞬間,斧刃上突然浮現(xiàn)出護林七隊的人臉,他們正對著我痛苦地嘶吼,“這些斧頭里鎖著他們的殘魂!”
“用銀鐲子!”林小婉突然將李青的銀鐲子扔過來,鐲子在空中劃出銀光,撞在我的劍刃上。紅光瞬間染上銀紋,刃面浮現(xiàn)出37個孩子的虛影,他們齊聲發(fā)出稚嫩的吶喊,竟將斧刃上的黑氣逼退了半寸。
“吸收他們的怨氣!”王德林的魂體突然鉆進我的影子,白大褂的金紋與紅光交織,“判官卡能凈化這些被污染的魂息!”
我趁機突進,雙劍交叉劈向為首守墓人的手腕。他的斧頭剛要落下,突然劇烈震顫起來,斧刃上的人臉對著我伸出手,像是在乞求解脫。紅光順著斧柄逆流而上,我聽見守墓人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左眼的針管突然爆裂,墨綠色液體濺在地上,竟腐蝕出冒煙的小洞。
“有效!”我乘勝追擊,雙劍化作兩道紅光,在七個守墓人間穿梭。每擊中一人,就有一道金色魂體從他們體內(nèi)飄出,對著我鞠躬后鉆進判官卡——卡面的貓頭鷹翅膀上,37道金紋此刻已亮起30道,剩下的7道正在緩慢填充。
最后一個守墓人突然將斧頭扔向奠基坑,斧刃在空中炸開成無數(shù)碎片,竟在血池上拼出個血色陣法。血池里的玻璃罐突然劇烈震動,37個罐子的標簽同時亮起,罐子里的人影開始瘋狂撞擊罐壁,發(fā)出指甲刮擦玻璃的刺耳聲響。
“他在激活魂體!”王德林的聲音帶著驚慌,“周志國要把37個孩子的魂體注入血池,再用樂樂的心臟當(dāng)引子,煉成不死魂丹!”
我撲過去想毀掉陣法,卻被突然從血池里伸出的無數(shù)只手纏住腳踝。那些手慘白浮腫,指甲縫里還嵌著燒焦的布料,正是1998年火災(zāi)中遇難者的殘肢。它們拽著我往血池里拖,池面的血水已經(jīng)漫到膝蓋,黏膩的觸感里混著碎骨和玻璃碴。
“爸爸!”樂樂突然掙脫林小婉的手,化療手環(huán)的綠光暴漲,竟逼退了那些血手。他跑到坑邊撿起塊混凝土,狠狠砸向血池中央——那里的“38號”玻璃罐正在融化,罐里的人影已經(jīng)睜開眼睛,瞳孔是純粹的墨綠色。
“不能讓他出來!”我用盡全力揮劍斬斷腳踝上的血手,紅光順著劍刃刺入血池。血水里突然炸開無數(shù)紅光氣泡,每個氣泡里都浮出個孩子的笑臉,他們圍著“38號”玻璃罐轉(zhuǎn)圈,竟形成道紅色結(jié)界。
守墓人見狀發(fā)出刺耳的尖嘯,他突然撕開西裝,露出胸口的紅繩——那紅繩纏著七縷黑氣,正是護林七隊最后的魂體。他將紅繩往血池里一扔,黑氣瞬間化作七條毒蛇,沖破孩子們的結(jié)界,纏住了“38號”玻璃罐。
“砰!”罐身炸裂的瞬間,我看見個和樂樂長得一模一樣的小男孩站在血池中央,他的左眼插著根針管,手里攥著顆跳動的心臟,正是之前在1984年實驗室看到的“38號備用心臟”。
“另一個我?!睒窐吠蝗徽f出這句話,化療手環(huán)的綠光與那男孩胸口的紅光產(chǎn)生共鳴,兩道光在空中交織成顆完整的心臟,“他在哭?!?/p>
我這才發(fā)現(xiàn),“38號”的臉上掛著淚珠,針管里的墨綠色液體正在被綠光凈化。他舉起心臟遞向我,小小的臉上滿是解脫:“爸爸,打碎它,循環(huán)就能結(jié)束了?!?/p>
守墓人突然撲過來想搶奪心臟,我揮劍砍斷他的手臂,卻看見他的斷腕處鉆出無數(shù)根紅繩,纏住了“38號”的腳踝。男孩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他把心臟往我懷里一塞,突然對著樂樂露出笑臉:“要好好活著呀。”
心臟落在掌心的瞬間,判官卡突然爆發(fā)出金光。我看見37個孩子的魂體從血池里升起,與護林七隊的魂體在半空匯成道光河,光河盡頭站著林秀雅的身影,她的發(fā)間別著片銀杏葉,正對著我們微笑。
“真相在……”她的聲音還沒說完,就被突然從地底鉆出的黑袍人影打斷。那人舉著手術(shù)刀刺向我懷里的心臟,黑袍下擺露出的囚服編號赫然是“000”——是1998年的周志國,他的胸口有個駭人的空洞,里面插著根連接血池的輸液管。
“那是我的心臟!”周志國的手術(shù)刀劃破我的肩膀,血珠滴在心臟上的瞬間,整顆心臟突然迸發(fā)出刺眼的紅光,將他的黑袍燒成灰燼。我看清他的真面目時,突然渾身冰涼——那張臉,竟和未來的我長得一模一樣。
“你終于明白了?!敝苤緡ɑ蛘哒f未來的我)突然笑起來,胸口的空洞里滲出金光,“最后一個BUG不是時間,是你我共用的這顆心臟。1976年我沒能換心,1984年林秀雅藏起了備用容器,1998年……該你做選擇了?!?/p>
他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化作無數(shù)光粒融入我懷里的心臟。心臟表面的銀杏葉紋路突然亮起,浮現(xiàn)出林秀雅的字跡:“1976年7月13日,我用自己的心臟救了兩個早產(chǎn)的女兒,一個叫李青,一個叫林小雅。1984年6月16日,我在73號郵筒的暗格第三層藏了真相——陳默,你是我救下的第三個孩子?!?/p>
奠基坑突然劇烈震動起來,血池里的血水開始倒流,玻璃罐的碎片在空中重組,竟拼出1976年地震現(xiàn)場的畫面:林秀雅抱著三個嬰兒沖進衛(wèi)生院,其中一個襁褓上繡著貓頭鷹圖案,正是判官卡的雛形。
“爸爸,心臟在發(fā)燙?!睒窐返男∈职丛谛呐K上,綠光與紅光交織的瞬間,我突然明白所有真相——林秀雅用自己的心臟救了三個孩子,周志國因為嫉妒她的犧牲,才策劃了這四十年的時間循環(huán);而我,既是被救者,也是打破循環(huán)的關(guān)鍵。
判官卡在此時發(fā)出最終警報,卡面的貓頭鷹雙眼射出兩道光柱,在空中拼出兩個選項:【維持循環(huán),保住樂樂】或【打破循環(huán),凈化所有BUG】。
血池里的“38號”虛影對著我點頭,37個孩子的魂體在空中齊聲喊道:“選擇吧,BUG-000。”
我低頭看向懷里的心臟,它的跳動越來越快,像是在呼應(yīng)我胸腔里的那顆。遠處傳來郵筒齒輪轉(zhuǎn)動的聲響,1998年的天空正在變成魚肚白,和我最初捏著那封信時的黎明一模一樣。
原來所有的時間,都在等這一刻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