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的指尖在紅石板上輕輕叩擊,發出“篤、篤”的輕響——這聲音比翻冊子更讓人不安,像在敲某個塵封已久的記憶。
“你身上的‘納煞’氣,不對。”他突然開口,長明燈的幽藍火苗在他眼底晃了晃,“普通執念煉化后是暖的,你這股沉得發寒,像……幽冥之海的水。”
王易一愣。幽冥之海?他只在《煉煞訣》的殘頁里見過這名字,說是地獄最深處的海,水里漂著連孟婆湯都化不開的兇煞,從沒人敢靠近。
判官沒看他,抬手往空中一抓。一道黑霧從案下飄出來,在他掌心凝成個模糊的輪廓——不是人形,是團翻涌的黑水,水里裹著根黑鐵棍,棍身的符文和王易懷里的鎮獄棍如出一轍,只是更兇,像要把周圍的光都吞進去。
“三十年前,幽冥之海漲過一次潮。”判官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怕驚醒什么,“浪里漂著個東西,握著根鐵棍,能讓忘川水都倒流。后來那東西沉回海里,再沒出來過——地獄里都傳,是‘那位’醒了又睡了。”
王易沒聽懂,卻覺得后頸發緊。懷里的鐵棍突然劇烈震動,像被黑霧里的輪廓引著,符文亮得刺眼,連他的指尖都染上了點寒氣——不是普通的冷,是像冰碴子鉆進骨頭縫的、帶著腥氣的寒。
“那位?”林娜突然開口,黑絲高跟鞋在石板上碾了碾,“我爺爺的筆記里提過,說幽冥之海底下壓著個‘不能提名字的’,說他要是出來,地獄的規矩都得改。”
判官看了林娜一眼,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收回黑霧:“林家爺爺倒是心細。”他轉而盯著王易,“你握棍時,有沒有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塊很重要的東西?”
王易一怔。有。剛才符文相融時,他確實覺得心口缺了塊,連被吸走的氣血都填不滿,反而更渴——像沙漠里的人見了水,想把所有執念都吞進去。
判官的指尖在冊子上畫了個圈,圈住“幽冥之海”四個字:“那棍本就來自海底,認你,說不定不是因為你身上的煞,是因為……你和‘那位’,有點說不清的聯系。”
他沒再說下去,只是合上了冊子。長明燈的火苗突然定住,連風都停了——王易知道,這是“不能再問”的意思。
林娜拽著他往殿外走,經過紅石板時,王易回頭看了眼高臺。判官正低頭擦著什么,案上的冊子合得很緊,像藏著個不能碰的秘密。
走出殿門,鐵棍的震動慢慢輕了,卻在他心口留下點說不清的沉。王易摸了摸懷里的棍,突然覺得這東西不是“武器”,更像把鑰匙——能打開某個關于幽冥之海、關于“那位”的鎖。
“別瞎琢磨。”林娜的聲音在前面響,“判官的話,聽一半就行。管他跟誰有關,能握穩棍、活下來,比什么都強。”
王易沒說話。地鐵的燈光在霧里亮起來,像在等他們。他攥緊鐵棍,能感覺到那點寒氣還留在指尖——他不知道“那位”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和幽冥之海有什么關系,但鐵棍的震動不會騙他。
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王易跟著林娜走進地鐵,車門合上的瞬間,他低頭看了眼掌心——那里沾著點符文的黑光,像剛從深海里撈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