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帝心中有愧,看著酷像自己年輕時的皇長孫,心里很是慚愧。
若是早點發現該多好,可是自己的布局已經快完成了。
“好娃子,有志向,我大漢尚武,男兒郎就該具備你這種品質,不能做縮頭烏龜!”
老爺子給予劉進極大的贊賞,劉進無奈苦笑一下。
“怎么?你覺得我說錯了?”
劉進搖頭道:“我只是感慨,如果我家老爺子能像您老一樣該多好。”
“他總是不見我,不見我的阿耶,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他從未真正了解過我和我的阿耶。”
漢武帝蒼老的面頰陷入沉默,雙目微微下垂,許久沒有開口。
“對了,老爺子做什么的?”
漢武帝背著手,睥睨著眼前一塊塊田地,緩緩抬起手,指著遠處道:“這里都是我的。”
“大地主啊?”劉進笑道,“和我猜的差不多。”
“家住在何處?”
劉進又開口詢問。
漢武帝微笑道:“你小子是朝廷的人嗎?怎么還查起戶籍來了?”
劉進笑著道:“別那么小氣,哪天我心情不好了,去你那討一口酒喝也方便。”
“看樣子你今日心情就不怎么好?”漢武帝似笑非笑的盯著他。
“老爺子一把年紀沒白活,心思縝密,能掙得這份諾大的家業,情理之中。我就隨口一說,你就能知曉我心情不好啦?”
“廢話。”漢武帝道,“剛才不是說了你爺爺不見你嗎?”
“不是這個。”劉進搖搖頭,“你不懂,這對我很重要,對我和我父親的未來也很重要。”
“呵呵。”
朕怎么沒發現還有這么好玩的孫子,這小子沒有他父親的古板端莊,說話沒大沒小,卻又不會讓你覺得他僭越無禮,好似有某種親和力,聽他說話,不由身心舒暢。
“成了,和您老聊一會心情還算不錯。”
“我會想辦法再去見我爺爺的,總會能見著。”
“對了,告訴你個好消息。”
漢武帝狐疑的道:“什么好消息?”
劉進指了指頭上,道:“不出意外,下午可能會下雨。”
“胡說八道。”老爺子白他一眼,“連老者都騙,你小子還是不是個人?”
“走了。”
劉進朝后揮了揮手,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瀟灑的離開。
他走后沒多久,不遠處的繡衣便走了過來,躬身道:“陛下,方才公孫太仆騎馬遠遠地路過,似是發現您和皇孫殿下在此交談。”
“要不要奴去找公孫太仆警告一番?”
漢武帝意味深長的道:“不用了,讓他看著也好。”
“朕這個孫子很有意思,他出宮時,多遣幾個繡衣跟著,他若是出事,你提頭來見朕。”
“遵旨!”
漢武帝抬頭看看天空,烈日當空,空氣都含著悶熱,他不由咂摸咂摸嘴巴,“這鬼天氣能下雨?”
“回宮吧。”
漢武帝吩咐一聲,很快抵達未央宮宣室殿。
今日還未辦公,早晨聽聞劉進離開未央宮后沒有回長樂宮,漢武帝也就跟著他出來了,此時才有時間辦正事。
“去通知將作少府左丞路充國來見朕。”
“喏!”
少頃,路充國恭敬抵達宣室殿,漢武帝讓黃門將布帛遞給他,道:“這是龍骨水車,可放于地勢低矮的水洼河流中,向上引導水流灌溉農田。”
“如今各河流水位降低,百姓取水困難,更不提灌溉農田,你少府將此器制出,推廣到關中,勸農課桑,你親自派人去指導地方郡縣,讓他們指導百姓如何使用此種農具。”
路充國看著布帛上的農具模型,他太精通農業器具使用,很顯然沒見過這種農具,不由為之吸引,待想明白其工作原理后,不由倒吸涼氣,問漢武帝道:“陛下,微臣敢問,這是哪位高人制出的農具?”
漢武帝道:“皇長孫劉進。”
“微臣這就去命少府制造。”
離開宣室殿,走在殿外玉石道路上,路充國臉色變幻莫測。
皇長孫……劉進?
多么陌生的名字,陌生到這些臣僚居然已經快要忘記這名皇室長孫的存在了!
前年因為六皇子劉弗陵的誕生,陛下欽賜堯母宮,外廷都認為陛下廢太子的信號越來越強烈。
今日忽然提到太子宮那邊……這是什么用意?
……
長安城北,丞相府。
雖然衛青和霍去病都已不在人世,但現在衛家在朝的力量還存在,如今丞相高位就落在衛家。
公孫賀是衛君孺的夫君,衛君孺又是衛子夫的姐姐。
不過隨著陛下對太子宮態度的曖昧和轉變,公孫賀越來越感覺到一股強烈的不安。
如果陛下執意廢掉太子,那就等同于衛家所有外戚勢力都要清除。
太子劉據是衛子夫的親兒子,衛家能起勢,全部依靠衛子夫,如今衛子夫失寵,作為衛家的男人,公孫賀怎能放得下心來,若是太子不登基,后果不堪設想。
盡管公孫賀做了很多努力,但朝堂支持他的人卻越來越少。
他們似乎篤定了劉據這個太子位置已經坐不了多久。
“爹!”
漢武帝給予公孫家的殊榮極高,父親是當朝丞相,兒子是當朝太仆。
公孫敬聲邁著急促的步伐來到正廳,找到公孫賀,道:“您猜我今早看到了什么?”
公孫賀狐疑的道:“什么?”
“老爺子,老爺子出宮了。”
公孫賀道:“這有什么值得驚愕的,關中大旱,老爺子視察百姓情理之中。”
“不是。”
公孫敬聲道:“老爺子在城郊和一名少年郎相談甚歡。”
“嗯?”
公孫敬聲繼續道:“我看那少年郎……好像,好像是大侄兒。”
“哪個大侄兒?”公孫賀不解。
“劉進啊,皇長孫劉進!”
公孫賀一愣:“仔細說說!”
公孫敬聲將今日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公孫賀。
說實話,劉進的存在感很弱,即便他們去長樂宮,頂多也只是找太子劉據聊聊,很少會見皇長孫劉進,如今是關鍵時期,誰也不會去關注一名皇孫。
他們頂多也就是每次去長樂宮和劉進打個招呼,他總是那么安靜恬然,符合儒家君子之道。
“不對。”
公孫賀驚愕的道:“如果老爺子要見皇孫,何必去郊外?他去長樂宮或者召皇長孫去未央宮都行,這不合理。”
“你是不是看錯了?”
公孫敬聲被父親這么一說,心里也有些腹誹起來,莫非真看花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