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淵龍主 第十一章 血飼龍威

黑暗粘稠如墨，意識在虛無中沉浮。靈魂撕裂的余痛如同幽暗海底的暗流，無聲撕扯著林燼殘存的感知。下沉，永無止境的下沉……

“呃……”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哼刺破死寂。林燼猛地睜開眼，視線被一片近乎絕對的黑暗吞噬。唯有極遠處，一點幽藍的、如同鬼火般的光暈在虛空中微微搖曳。冰冷、堅硬、帶著粗糲顆粒感的巖石緊貼著他的背脊，刺骨的寒意透過破爛的囚衣，滲入骨髓。濃重的血腥味、塵土味，混合著一種萬載沉淀的腐朽死寂氣息，沉甸甸地壓在肺腑之上。

甬道深處。他還在那條通往未知深淵的死亡甬道里。

活著？這個念頭帶著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難以置信，撞入混沌的意識。隨即，是排山倒海般涌來的劇痛！身體像是被徹底碾碎后又勉強粘合的破舊陶俑，每一處連接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左臂從指尖到肩胛，如同被無數燒紅的鋼針反復穿刺、攪動，每一次微弱的脈動都帶來鉆心的痛楚。肋下的斷槍傷口，內腑的震蕩，全身骨骼的酸脹…所有傷痛都在此刻加倍地咆哮！

【宿主生命體征：瀕危（生命精元嚴重虧損/靈魂本源中度損傷/多處骨折未愈）…強制深度休眠修復中斷…外部威脅：逼近…】

【警告：偵測到單一生命體征…能量波動：鍛體境中期（重傷態）…距離：三十丈…持續接近中…威脅等級：高（當前狀態）…】

冰冷的系統提示如同喪鐘敲響！

逼近？！那個跛腳的黑甲衛？！他竟然沒死？！還追進來了？！

絕望的冰水瞬間淹沒心臟！身體如同散架的破車，連動一下都困難，玄墨的氣息微弱如同風中殘燭，而索命的惡鬼，已經踏入了這條黑暗的甬道！

怎么辦？！

求生的本能瘋狂咆哮！他猛地扭頭，試圖看向甬道入口的方向！視線卻被濃重的黑暗吞噬。只有洞察之眼反饋的信息，冰冷地標注著那個代表死亡的紅點，正在黑暗中一步步靠近！

【洞察之眼…環境掃描…】

視野艱難勾勒輪廓。狹窄甬道，兩側巖壁覆蓋著厚厚的幽藍玄冰，寒氣蝕骨。冰層深處凍結著扭曲陰影，散發著死寂怨念。地面崎嶇，布滿碎石冰棱。那個代表追兵的光點，正沿著曲折甬道，緩慢而堅定地移動著，距離…二十五丈！

武器！力量！反擊！

目光下意識掃過身側。黑暗中，一點幾乎無法察覺的幽暗光澤吸引了他。

是那柄殘劍！

它靜靜躺在冰冷的巖石上，距他一臂之遙。幽暗劍身仿佛吸盡光線，劍格上的深紫寶石黯淡如死物。但林燼清晰記得握住它時那跗骨之蛆的冰冷殺意和差點吞噬靈魂的恐怖！

危險！致命的危險！但…是此刻唯一的“武器”！

【物品：殘劍（未命名）…狀態：靈性沉寂（嚴重受損）…能量波動：微弱…警告：器靈意志（蟄伏）…接觸風險：極高…】

系統警告如同冰水澆頭。再次握住？無異于飲鴆止渴！靈魂撕裂、生命被抽的恐怖記憶烙印在腦海！

然而，甬道深處傳來的、越來越清晰的、沉重拖沓的腳步聲，如同催命鼓點！伴隨著粗重壓抑的喘息和壓抑不住的痛楚悶哼。

“嗬…嗬…小…雜種…跑…不了…”嘶啞破碎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生銹鐵皮，幽幽傳來，帶著刻骨怨毒和瘋狂興奮。“…堡主…親衛…馬上…到…你…死…定…了…”

距離…二十丈！

死亡的陰影扼住咽喉！沒有時間了！

“賭！”一個瘋狂念頭在絕望中滋生！他猛地咬破干裂下唇，血腥味帶來扭曲清醒！用盡力氣，將還能活動的左臂，朝著黑暗中的殘劍，一寸寸挪去！

每一次移動都牽動全身傷口，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冷汗浸透衣衫。指尖距離冰冷劍柄，只剩咫尺！

甬道深處，腳步聲猛地一頓！隨即變得更加急促沉重！跛腳衛兵察覺到了！距離…十五丈！

“呃啊！”林燼壓抑低吼，不顧一切將指尖狠狠按在冰冷刺骨的劍柄上！

嗡——！！！

預想的狂暴意志并未爆發！劍身只微弱震顫一下，劍格寶石閃過一絲幽光又迅速黯淡。一股冰冷、粘稠、帶著貪婪吞噬欲的微弱意念，如同毒蛇吐信，順著指尖悄然探入！

它在…試探？等待鮮血和靈魂？

“想要…血？”林燼眼中閃過一絲猙獰瘋狂！他猛地將左手掌心——那片被灼穿撕裂、血肉模糊的傷口——狠狠按在幽暗冰冷的劍身上！

噗嗤！

皮肉與金屬接觸輕響。溫熱的、帶著生命氣息的鮮血，瞬間浸染幽暗劍身！

嗡——！！！

殘劍發出低沉、震魂的劍鳴！劍格深紫寶石驟然爆發出刺目幽光！一股遠比之前更貪婪狂暴的吸力猛地傳來！如同無底黑洞，瘋狂吞噬林燼掌心涌出的鮮血！同時，一股冰冷刺骨、帶著無盡殺戮渴望的意志，順著傷口，如同劇毒藤蔓，瘋狂鉆向靈魂深處！

“呃啊啊啊——！！！”

林燼發出凄厲慘嚎！左手如同焊死劍身，無法掙脫！生命精元如開閘洪水被瘋狂抽離！靈魂再次被冰冷殺戮意志撕扯侵蝕！血色煉獄幻象瞬間充斥腦海！劇痛！比死亡更深！

【警告！生命精元急速流逝！靈魂遭受侵蝕！同化風險：急劇上升！…】

【玄墨狀態：深度休眠（能量波動異常）…龍脈應激反應…加劇…】

就在意識即將被殺戮幻象徹底吞沒的瞬間——

緊貼胸前、深度休眠的玄墨，小小身體毫無征兆地劇烈顫抖！一股源自血脈最深處的、無法言喻的暴怒與守護本能，如同沉寂火山徹底引爆！灰暗鱗片下，沉寂的暗紅龍紋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一股微弱卻無比精純、帶著焚盡萬物、令諸天歸墟的恐怖意志，如同滅世之龍被徹底激怒，猛地透體而出！

這股意志，直指那柄瘋狂吞噬林燼生命本源的兇戾殘劍！更指向那個逼近的、散發惡意殺氣的源頭——跛腳黑甲衛！

嗡！！！

殘劍嗡鳴猛地一滯！劍格貪婪吞噬鮮血的深紫寶石幽光劇烈閃爍，如同受驚！那瘋狂抽取生命精元的吸力，竟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源自更高層次血脈的恐怖意志，硬生生壓制、扭曲！

一股無形的、帶著絕對毀滅與上位龍威的恐怖力場，以玄墨為中心，猛地擴散！力場掃過，甬道內彌漫的陰寒死氣如同沸湯潑雪，瞬間消融！兩側冰層深處凍結的扭曲陰影發出無聲尖嘯，在恐懼中顫抖！

這股恐怖力場，是源自生命層次、靈魂層面的絕對威壓！它穿透黑暗，無視距離，如同無形重錘，狠狠砸向那個艱難爬行、距離林燼已不足十丈的跛腳黑甲衛！

“什…？！”跛腳衛兵臉上的猙獰興奮瞬間凝固！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無法抗拒的、如同螻蟻面對洪荒巨獸般的極致恐懼，攫住了他！心臟仿佛被無形冰手攥住！血液凍結！思維空白！那股混合毀滅、威嚴、純粹上位掠食者氣息的意志，如同天傾碾壓！

“呃…呃…”他喉嚨發出嗬嗬氣音，身體猛地僵直！長刀“哐當”掉落！布滿血絲的眼睛驚恐瞪大，瞳孔縮成針尖，死死盯著前方黑暗，仿佛看到毀滅本身的大恐怖！腥臊液體不受控制涌出，瞬間凍成冰碴！

噗通！

他如同朽木，直挺挺撲倒，重重砸在冰冷地面！身體劇烈抽搐，口吐白沫，意識徹底被恐懼吞噬，只剩本能戰栗！

龍威震懾！源自玄墨血脈深處、屬于滅世災厄龍的至高威嚴！即便虛弱不堪，即便只是應激爆發的一絲余波，也絕非重傷鍛體境武者所能承受！

【目標威脅源：生命體征紊亂…精神崩潰…喪失行動能力…威脅解除…】

【玄墨狀態：深度休眠（能量劇烈波動）…龍脈應激爆發…本源消耗加劇…生命維系：微弱（急劇下降）…警告：核心損傷惡化風險：高！…】

系統提示帶著驚悸。

殘劍對林燼的吞噬，因玄墨爆發驟然中斷！劍格寶石幽光迅速黯淡，冰冷殺戮意志縮回劍身深處。

林燼虛脫般癱倒，左手從劍柄滑落，掌心血肉模糊，鮮血淋漓。他大口喘息，每一次都帶著血腥和肺腑撕裂痛楚。眼前發黑，意識在劇痛虛脫邊緣沉浮。

活下來了！暫時！

他艱難扭頭看向甬道深處。跛腳衛兵如同死狗癱倒，身體無意識抽搐，徹底廢了。

然而，更大的危機并未解除！

玄墨！在林燼感知中，玄墨那勉強穩定的微弱氣息，在爆發后，如同風中殘燭，驟然飄搖欲熄！灰敗鱗片光澤迅速黯淡，小小身體蜷縮更緊，傳遞的溫度都降低許多！

【玄墨狀態：深度休眠（能量枯竭）…生命維系：瀕臨斷絕…核心損傷：惡化…警告：急需高純度能量補充！否則…休眠不可逆…】

“不…玄墨…”林燼心沉谷底！無盡恐慌攫住他！玄墨為救他，強行爆發最后本源！代價是…自身油盡燈枯！

他掙扎著，用左臂顫抖著將胸前冰涼、氣息微弱的小小身體捧在掌心。鱗片觸手一片令人心悸的冰冷，微弱起伏幾乎感覺不到。

怎么辦？！高純度能量？！哪里去找？！

絕望如冰冷潮水再次淹沒。甬道深處是無盡黑暗未知危險，他除了這柄危險殘劍，一無所有！

【環境掃描：檢測到高濃度…惰性能量源…方向：甬道深處…距離：未知…屬性：精純龍怨結晶（高純度）…能量反應：穩定…】

洞察之眼提示如同黑暗閃電！

高純度龍怨結晶？！就在甬道深處？！

林燼血紅的眼睛猛地亮起！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他低頭看向掌心氣息奄奄的玄墨，又抬頭望向甬道深處吞噬一切的黑暗。

沒有選擇！只有前進！

他咬牙，用盡殘存力氣，將玄墨小心塞回胸前最貼近心臟位置，試圖用體溫給它最后溫暖。然后，伸出顫抖左手，再次抓向那柄躺在黑暗中的幽暗殘劍！

這一次，殘劍沒有反抗。冰冷劍柄入手，帶著死寂沉重。劍格深紫寶石幽光內斂，陷入更深沉沉睡。

林燼拄著殘劍，如同拄著冰冷拐杖，掙扎著，用盡力氣，拖著殘破身體，一步一步，踉蹌著，朝著甬道深處那片未知的、蘊含最后希望的黑暗，艱難挪去。

每一步，都留下染血腳印。每一步，都牽動全身撕裂傷痛。身后，是暫時擺脫的追兵和廢掉的敵人。前方，是深不見底的黑暗和渺茫生機。

而他懷中，那微弱氣息，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