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斷喝,石破天驚!
“吼!”鬼七像是等這道命令等了很久,他抓起一把早就備好的荔枝木,一把塞進火膛!
瘸腿李將風箱拉到了極致!
轟——!
火勢瞬間暴漲!狂暴的烈焰如同一頭被喚醒的兇獸,在窯膛內瘋狂咆哮!
整個窯爐都在嗡嗡作響,窯內的橘色光芒,瞬間被刺眼的白熾色取代!
那塊小小的“華”字殘片,在烈火的中心,被燒得通體透亮,仿佛一塊正在被鍛打的烙鐵,散發出熾熱的紅光!
“就是現在!”
莊若薇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
轟!
一種玄而又玄的力量,在瓷片內部,悍然蘇醒!
那是物理化學的變化,也是“靈性”的誕生!
“這……這不可能!”
鬼七死死盯著窯內那塊閃爍著妖異紅光的瓷片,眼珠子瞪得像要裂開!
他燒了一輩子瓷,自問火候之術,天下無雙。可他從未見過,也從未想過,一塊“贗品”,竟然能在窯火中,產生如此強烈的“活性”!
那感覺,就像是……就像是那塊瓷片,在呼吸!在心跳!
這哪里是仿制!這是在創造生命!
嗡——嗡——
就在此時,被放在角落里,一直安安靜靜的那尊宣德爐,突然發出了低沉的嗡鳴!爐身上的紋路,仿佛也亮了一瞬,
似乎在與窯中那塊正在“活”過來的瓷片,遙相呼應!
萬物有靈,活器共鳴!
“噗——”
莊若薇再也撐不住,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灑在滾燙的地面上,瞬間蒸發。
持續的精神集中和血脈共鳴,幾乎抽干了她所有的精力。她身體晃了晃,全靠一股意志力強撐著沒有倒下。
“收!”她用盡最后的力氣,嘶啞地喊道。
鬼七一個激靈,連忙用鐵鉗封住火膛,瘸腿李也立刻讓老張停下了風箱。
“文火,慢降!”
暴烈的白焰褪去,窯內重新恢復了柔和的橘光,安撫著那顆剛剛誕生的“心臟”,讓它的律動,在緩慢的降溫中,徹底與胎骨、釉面融為一體。
最后一絲火星熄滅。
鬼七用早就備好的濕泥,將窯門和所有風口,一層一層,嚴絲合縫地全部封死。
棚屋里,瞬間陷入了絕對的死寂。
空氣里,只剩下窯爐散發出的、令人窒息的余溫,和四個幾乎停止了呼吸,心臟卻在胸腔里瘋狂擂鼓的人。
沒有人說話。
所有人的目光,都釘死在那座被封死的、黑漆漆的窯爐上。
鑰匙,就在里面。
是打開生門,還是敲響喪鐘,無人知曉。
時間一秒一秒地蹭過去,磨得人心焦。
瘸腿李屁股底下長了釘子,坐不住,搓著手在窯爐邊來回踱步,腳下的土都被他踩實了。
鬼七沒動,十年瘋癲被一把火燒了個干凈,現在心靜得不起一絲波瀾。
莊若薇也沒動,臉上沒有半點血色,耗空了心神,全靠一股氣撐著。
“……到了。”
鬼七沙啞的嗓子擠出兩個字,站起來,走到窯前,那雙眼睛里再沒瘋狂,只有匠人面對作品時的虔信。
他沒用工具,伸出那雙布滿老繭和新燙傷的手,指甲摳進干硬的封泥縫隙,小心翼翼地往外撬。
“咔。”
一聲輕響。
瘸腿李的呼吸,猛地停住。
泥塊剝落,黑洞洞的窯口露了出來。一股混著土腥和炭灰的熱浪,沖得人臉皮發燙。
莊若薇身體輕輕晃了一下,瘸腿李剛想去扶,她已經自己站穩了。
她眼里爆出一團駭人的光,第一個走到窯口,無視那灼人的熱氣,把手直直伸了進去。
手很穩,憑著肌肉記憶,精準地摸到了支架。
指尖碰到瓷片的瞬間——
嗡!
一縷微弱的、卻和她血脈相連的跳動,順著指尖傳了過來!
心跳!
莊若薇胸口一悶,強行壓下喉嚨里的腥甜,用指尖捏住那塊滾燙的殘片,穩穩地捧了出來。
當殘片出現在棚屋昏暗的燈光下。
瘸腿李和鬼七的眼珠子,一下就直了!
成了!
真他媽的成了!
那塊小小的殘片,通體是雨過天青的溫潤色澤,釉面光潔,找不出半點瑕疵。
燈光下,一層細密交錯的裂紋,在釉下炸開,每一道紋路都透著活氣。
汝窯天青,冰裂為紋!
鬼七的手哆嗦著伸過去,可伸到一半又猛地縮了回來,不敢碰。
他把臉湊過去,鼻子都快貼到瓷片上,嘴里翻來覆去地念叨:“這釉色……這開片……這不是人能干出來的……這是神……”
莊若薇的指腹,輕輕蹭過瓷片溫熱的表面。
她能清晰地“看”到,那些用自己鮮血畫下的符文,已經和那些冰裂紋徹底長在了一起,成了瓷器骨子里的一部分,再也找不出破綻。
這不是贗品。
它有自己的“魂”!一個被打上了莊家血脈印記的,獨一無二的“魂”!
“爺爺……”莊若薇在心里喊了一聲,“你如果還活著,一定能感覺到!”
“好東西!他娘的好東西!”瘸腿李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瘸了的腿鉆心地疼,
可他臉上的肌肉因為狂喜而扭曲,“丫頭!有這玩意兒,咱們就能掀了‘十翼’那幫畜生的桌子!就能把你爺爺找出來!”
“別高興太早。”莊若薇找來軟布,把殘片一層層包好,塞進懷里,緊緊貼著胸口。
她抬起頭,窗外天邊泛白。她的眼神重新冷了下來,鋒利得能割人。
“鑰匙到手,現在,進真正的戰場。”
“走!”
……
天剛蒙蒙亮。
廢品站里那股機油、鐵銹和腐爛物混雜的臭味,比平時更濃。
莊若薇和瘸腿李一前一后,腳步輕得聽不見聲,穿過垃圾山,回到破工棚。
瘸腿李立刻貓著腰在工棚外轉了一圈,確定沒留下痕跡,這才鉆進來,癱在行軍床上,大口喘氣。這一晚上,他的心臟就沒慢下來過。
莊若薇眼睛里看不出疲憊。
她把那塊偽造的“華”字殘片,藏進床底一個生銹的破鐵盒,又抓過一堆油膩的破布蓋得嚴嚴實實。
做完這一切,她走到水龍頭下,擰開閥門,用冰涼刺骨的冷水沖臉。
水流激得傷口一陣陣刺痛,卻讓她的大腦更加清醒。
廢品站不對勁。
空氣里,多了一股陌生的、干凈的味道。一些平時太陽曬屁股都起不來的工人,這會兒全在外面,一聲不吭地清理著中央那片空地,動作麻利得不正常。
哐當——!
工棚的鐵門,被人從外面一腳,重重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