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在早高峰的車流里龜速爬行,林晚把臉貼在冰涼的車窗上,玻璃映出她眼底的紅血絲。手機在背包里震動,她摸出來看,是母親發來的語音,背景音里有護士的說話聲:"晚晚,媽今天能下床走路了,你別擔心工作......"
喉頭突然哽住,她對著屏幕無聲地說了句"對不起"。背包側袋里的U盤硌著腰側,金屬外殼涼得像塊冰——那是她昨夜準備好的,里面藏著繞過二級防護的后門程序,是用大學時獲獎的算法改的,曾經以為會用來造福行業,如今卻成了刺向信任的刀。
"下一站,科技園區東......"
林晚擠下車,晨光突然刺破云層,照在龍膽科技的玻璃幕墻上,折射出晃眼的光。她站在過街天橋上,看見九里香從出租車里下來,米白色西裝套裙襯得身形格外挺拔,手里拿著份折疊的報紙,頭版標題正是"龍膽科技'星鏈'項目引資本競逐"。
人力資源總監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抬頭往天橋上看了眼。林晚慌忙躲到廣告牌后,心臟跳得像要撞碎肋骨——她忘不了三天前在會議室,九里香盯著她簡歷上"實習經歷"一欄時的眼神,像掃描儀一樣精準,仿佛能穿透紙頁看見她藏在"某互聯網公司"背后的真相。
"林晚?"
熟悉的聲音讓她渾身一僵。曹辛夷站在天橋下,手里端著杯冰美式,眼線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發什么呆?遲到五分鐘了。"她晃了晃手里的紙袋,"給你帶了三明治,金槍魚餡的,看你昨天沒怎么吃晚飯。"
林晚接過紙袋,指尖觸到對方涂著豆沙色指甲油的手指,溫熱的:"謝謝辛夷姐。"
"跟我還客氣?"曹辛夷轉身往寫字樓走,十厘米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清脆利落,"不過說真的,你昨天是不是惹姚總監不高興了?她今早跟九里香打聽你呢。"
林晚的腳步頓了頓。三明治的包裝紙被捏出褶皺,金槍魚的腥味混著咖啡香鉆進鼻腔,讓胃里的絞痛又翻涌上來。
電梯里恰好遇到姚厚樸,他抱著臺筆記本電腦,眼鏡滑到鼻尖上:"早啊林晚,早啊辛夷姐。"男生的視線在林晚手里的三明治上停了停,突然從背包里掏出個蘋果,"這個給你,姚總監說空腹喝咖啡對胃不好。"
蘋果還帶著晨露的涼意,林晚接過來時,指尖碰到他格子襯衫的袖口,沾著點銀白色的焊錫:"謝謝姚工。"
"不客氣。"姚厚樸推了推眼鏡,電梯鏡面映出他泛紅的耳根,"對了,A3服務器的生物識別加好了,現在要刷指紋才能進,你......"
"姚工,"曹辛夷突然開口,眼線筆在指尖轉了個圈,"林晚只是個實習生,你跟她說這些干嘛?"
電梯門打開時,林晚看見姚浮萍站在研發部門口,手里拿著份文件,眉頭擰成個川字。她的目光掃過林晚手里的蘋果,又落在姚厚樸身上,沒說話,轉身進了辦公室。
一整天林晚都坐立難安。九里香上午召集所有實習生開了場會,主題是"信息安全與職業操守",人力資源總監穿著黑色西裝,說話時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有些底線不能碰,比如未經授權訪問核心數據——公司的監控系統,比你們想象的更靈敏。"
她的目光在林晚臉上停頓了兩秒,像羽毛掃過皮膚,卻帶著不容忽視的重量。
午休時,林晚躲在消防通道里給母親打電話。聽筒里傳來輪椅滑動的聲音,母親笑著說:"今天有個穿西裝的年輕人來看我,說是你公司的領導,給交了下個月的住院費......"
林晚握著手機的手突然收緊,指節泛白:"媽,他長什么樣?"
"挺年輕的,眼睛很亮,說話特別溫和......"
是龍膽草。那個總穿著定制西裝、開會時習慣轉鋼筆的CEO,那個在電梯里問她"臉色怎么這么差"的男人。林晚靠在冰冷的墻壁上,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空曠的通道里回蕩,像遲來的懺悔。
下午三點十七分,研發部突然響起一陣騷動。姚浮萍把文件摔在桌上,聲音冷得像冰:"A3服務器的用戶畫像數據,少了一組核心樣本!"
林晚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她看著姚厚樸沖過去檢查日志,看著曹辛夷攥緊了手里的文件夾,看著九里香從外面走進來,臉上沒什么表情,卻讓整個部門的空氣都凝固了。
"最后訪問記錄顯示,是管理員權限。"姚厚樸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但我和我哥今天都沒動過......"
"查操作軌跡。"九里香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把今天所有靠近過服務器機房的人,都列出來。"
林晚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知道是誰干的——昨夜她離開后,有人用更高權限登錄過系統。那個后門程序不僅能讓她潛入,也能讓真正的內鬼借她的痕跡掩蓋行蹤。
"林晚。"九里香突然叫她的名字,"你昨天加班到幾點?離開時見過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姚浮萍的眼神銳利如刀,曹辛夷的眉頭擰成個結,姚厚樸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帶著困惑。林晚張了張嘴,喉嚨像被堵住,胃里的絞痛讓她彎下腰。
"她不舒服,"曹辛夷突然開口,把自己的水杯遞過來,"早上就臉色不好,許是低血糖了。"
"謝謝。"林晚接過水杯,指尖觸到溫熱的杯壁,"我昨天六點左右離開的,離開時......只看見龍總從辦公室出來。"
話音落下的瞬間,研發部鴉雀無聲。姚浮萍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姚厚樸張了張嘴想說什么,被九里香一個眼神制止了。
"我知道了。"人力資源總監轉身對姚浮萍說,"調監控吧,從凌晨四點到六點的。"
林晚低著頭,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服務器的嗡鳴。她知道自己說了謊,龍膽草的辦公室在另一層樓,根本不可能出現在研發部。但她必須把水攪渾,必須爭取時間——那個U盤還在她的背包里,而明天,就是周五。
傍晚加班時,林晚被姚浮萍叫進了辦公室。技術總監遞給她一份文件,是"星鏈"項目的用戶協議草案:"幫我核對下條款,特別是數據**部分。"
"姚總監,我......"
"昨天的事,"姚浮萍打斷她,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蘋果上,"厚樸說你胃不好?"
林晚點點頭。
"以后別亂碰服務器了。"姚浮萍的聲音軟了些,"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么好說話。"她從抽屜里拿出個藥盒,是和曹辛夷給的同一款胃藥,"這個你拿著,比你抽屜里那個管用。"
林晚接過藥盒,指尖的顫抖藏不住。她看著姚浮萍轉身去看屏幕,沖鋒衣的帽子掛在椅背上,露出那根紅色的平安繩,突然意識到這個人或許早就知道些什么,卻在給她機會。
晚上九點,林晚走出寫字樓,發現龍膽草的車還停在樓下。年輕的CEO倚在車門邊打電話,月光落在他身上,把西裝輪廓描得格外清晰。他掛了電話,朝她揚了揚下巴:"上車,送你回去。"
車里彌漫著淡淡的雪松味。林晚系安全帶時,看見副駕儲物格里露出半份文件,標題是"荊棘科技資金鏈分析"。
"你母親的事,安排好了。"龍膽草發動車子,方向盤轉了個漂亮的弧度,"轉去了私立醫院,護工24小時看著,不會再有人能威脅她。"
林晚猛地轉頭看他,路燈的光影在他臉上明明滅滅:"你......"
"九里香查了你的背景。"他打斷她,語氣平靜得像在說別人的事,"你父親以前是荊棘科技的技術總監,三年前被他們坑得破產,還差點坐牢。"
車窗外的霓虹飛速倒退,像打翻的調色盤。林晚的眼淚突然涌上來,她別過臉看著窗外,聲音哽咽:"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間諜?"
"知道又怎樣?"龍膽草的車停在紅燈前,他轉頭看她,眼睛在黑暗里亮得驚人,"知道你被迫接任務,知道你在服務器前猶豫了四十分鐘,知道你昨天根本沒訪問核心數據......"他笑了笑,"林晚,你不是個合格的間諜。"
綠燈亮起時,林晚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引擎聲重合在一起。她摸出背包里的U盤,金屬外殼在掌心發燙:"這個......是他們要的東西,我還沒......"
"留著。"龍膽草的車拐進一條安靜的小巷,"明天,或許能用得上。"他停下車,看著她的眼睛,"但我要你知道,選擇站在哪邊,決定權在你自己手里。"
林晚下車時,晚風帶著桂花的甜香。她看著龍膽草的車消失在巷口,手里緊緊攥著那個U盤,突然覺得胃不疼了。背包里的胃藥盒硌著后背,是姚浮萍給的那盒,鋁箔包裝上印著一行小字:"對癥止痛,更需治本"。
回到出租屋,林晚打開電腦,屏幕亮起來的瞬間,她愣住了——桌面背景不知何時被換成了張照片,是團建時大家在寺廟前的合影。曹辛夷站在最左邊,正偷偷給姚厚樸的頭發別發卡;姚浮萍舉著相機,紅繩在手腕上晃;九里香站在中間,笑得比平時柔和;龍膽草站在最右邊,目光恰好落在鏡頭外的她身上。
林晚的指尖在照片上輕輕劃過,突然刪掉了那個后門程序。窗外的月光照進來,在鍵盤上投下片溫柔的光暈,像給了她重新選擇的勇氣。
明天就是周五了。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她知道,有些路一旦選錯,就再也回不了頭。而現在,她想試著走條不一樣的路,哪怕前方布滿荊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