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的研發部依舊亮著半層樓的燈。林晚盯著電腦屏幕上跳動的代碼,指尖懸在回車鍵上方遲遲未落。屏幕右下角的時間數字跳轉成03:17時,她深吸一口氣,點開了那個標記為“用戶調研表”的加密文件夾——這是她入職第三周,第一次嘗試接觸“星鏈”項目的核心數據庫。
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林晚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按下快捷鍵,屏幕瞬間切換成普通的測試報告界面。姚厚樸端著保溫杯走過來,鏡片后的眼睛掃過她的屏幕:“還在改上周的BUG?”
“嗯,有個邏輯總對不上。”林晚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帶著熬夜的疲憊,右手悄悄按在主機側面的散熱口,那里還殘留著剛才運行解密程序時的溫度。
姚厚樸沒多疑,只是指了指她的代碼:“第178行的循環條件錯了,把‘≥’改成‘>’試試。”他轉身時忽然想起什么,“對了,浮萍姐明天要檢查數據庫訪問記錄,你要是用了臨時權限,記得提前報備。”
“知道了,謝謝姚工。”林晚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茶水間,后背的冷汗瞬間浸透了襯衫。她剛才破解的,正是姚厚樸上周剛升級的三級防火墻——對方顯然留了手,所謂的“初級防御”不過是層偽裝,真正的警報系統藏在更深的邏輯層里。
桌面上的加密文件夾其實是個誘餌。林晚盯著屏幕右下角彈出的系統提示,心臟猛地一縮——“檢測到異常訪問行為,已記錄IP地址:192.168.1.47”,而這個IP,正是她工位的固定地址。
就在這時,手機在抽屜里震動起來。屏幕亮起的瞬間,一條匿名短信跳了出來:“周五前拿不到用戶畫像數據,你母親的住院費,我們可就不續了。”
林晚死死攥著手機,指節泛白。屏幕倒映出她蒼白的臉,入職時精心設計的“懵懂實習生”形象,此刻在眼底的紅血絲里碎成了片。她點開通訊錄里“媽媽”的號碼,通話記錄停留在三天前——護工說母親的術后恢復很好,下周就能轉出ICU。
“還沒走?”曹辛夷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嚇得林晚差點把手機掉進垃圾桶。行政總監穿著一身干練的黑色西裝,手里拿著文件夾,顯然也是剛加班結束。“九里香總監讓我轉交的,實習生保密協議補充條款,簽完放她桌上就行。”
林晚接過文件時,指尖的顫抖根本藏不住。曹辛夷的目光在她臉上停頓了兩秒:“臉色這么差,胃病又犯了?”她從包里拿出個藥盒,“上次在茶水間聽你說胃不好,這個是進口的,副作用小。”
白色藥盒上的外文說明刺得林晚眼睛發酸。她想起上周加班到凌晨,自己趴在桌上疼得冒冷汗,是曹辛夷端來熱水和蘇打餅干,也是她提醒“星鏈”項目的數據接口有隱藏權限,讓自己避開了第一次暴露風險。
“謝謝曹總監。”林晚低頭簽字,筆尖在“林晚”兩個字上洇出墨團。
曹辛夷沒多說,轉身時卻輕輕敲了敲她的顯示器:“研發部的電腦監控系統是我負責裝的,除了工作記錄,瀏覽歷史也會存檔。”她頓了頓,語氣聽不出情緒,“有些網站,最好別用公司網絡訪問。”
腳步聲漸遠,林晚才敢抬頭。窗外的月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陰影,像極了她此刻的處境——一邊是步步緊逼的威脅,一邊是逐漸升溫的善意,而腳下的雷區,每一步都可能引爆整個團隊的信任。
凌晨五點,林晚終于找到防火墻的漏洞。那是個隱藏在用戶注冊協議里的邏輯陷阱,需要同時滿足“連續三次輸錯密碼”“訪問時間在凌晨2-4點”“IP地址屬于研發部內網”三個條件才能觸發。她按照荊棘科技給的教程,將一個偽裝成“系統更新包”的追蹤程序植入數據庫邊緣,只要有人調用用戶畫像數據,程序就會自動復制一份發送到指定郵箱。
做完這一切,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林晚靠在椅背上,看著屏幕上恢復平靜的界面,突然想起姚浮萍昨天在例會上說的話:“‘星鏈’要保護的不只是數據,還有每個用戶的信任。”
桌上的胃藥盒突然倒了,滾出的藥片在晨光里閃著微光。林晚彎腰去撿時,眼角余光瞥見姚浮萍的工位亮著燈——那位技術總監竟然通宵沒走,此刻正對著屏幕上的代碼皺眉,手邊的咖啡已經涼透。
上午九點,九里香的辦公室里,林晚站在桌前,手心全是汗。人力資源總監把一份打印好的訪問記錄推到她面前,紅色馬克筆圈出了凌晨3:17的異常登錄:“解釋一下?”
“我……我想看看用戶反饋,好改BUG。”林晚的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單薄,“用了姚工給的臨時權限,忘了報備。”
九里香沒說話,只是轉動著無名指上的銀戒指。陽光透過她身后的百葉窗,在臉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光影:“林晚,你知道公司的價值觀第一條是什么嗎?”
“……誠信。”
“對,誠信。”九里香終于抬頭,目光像精準的手術刀,“但比誠信更重要的是選擇。”她指了指記錄上的IP地址,“這個漏洞,是浮萍三年前故意留下的‘警示燈’,只有試圖繞過主程序的人才會觸發。”
林晚的腿突然軟了,差點站不住。
“不過,”九里香話鋒一轉,把記錄撕成了碎片,“姚工早上來替你報備了,說你幫他測試新防火墻。”她將碎紙扔進垃圾桶,“下次想查數據,直接找我要權限。實習生犯錯可以原諒,但撒謊不行。”
走出人力資源部時,林晚的后背全是冷汗。她在走廊拐角撞見姚浮萍,對方抱著一摞文件,看到她時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九里香沒為難你吧?”
“沒……沒有,謝謝姚工。”林晚的聲音有點發顫。
姚浮萍放下文件,從口袋里掏出個U盤:“這是‘星鏈’的用戶畫像脫敏樣本,你要的話,這個就能用,不用去數據庫扒原始數據。”她頓了頓,“下次別熬夜了,代碼寫得再快,也得先學會保護自己。”
U盤在掌心發燙,像塊燒紅的烙鐵。林晚看著姚浮萍轉身離去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昨晚植入的追蹤程序——那個偽裝成更新包的文件,此刻正在數據庫的邊緣靜靜蟄伏,像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回到工位,林晚立刻打開電腦,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試圖遠程刪除那個程序。但屏幕上彈出的提示讓她心沉到了谷底——文件已被移動,路徑指向核心算法區。
手機又震動了,還是那個匿名號碼:“干得不錯,等你的好消息。”
林晚盯著屏幕,突然抓起桌上的胃藥,狠狠塞進嘴里。苦澀的味道在舌尖炸開時,她終于明白,自己埋下的不是數據的種子,而是信任的地雷。而這顆雷,隨時可能炸掉整個團隊的心血,也炸掉她自己僅存的掙扎。
走廊里傳來龍膽草的笑聲,老板正和曹辛夷討論新的測試方案。林晚看著窗外逐漸升高的太陽,第一次開始懷疑——荊棘科技要的到底是數據,還是徹底摧毀這家公司的根基?而自己,又成了誰手里的刀?
桌面上的脫敏樣本U盤閃著微弱的光,像個沉默的問號。林晚的指尖懸在刪除鍵上方,遲遲沒有落下。她知道,從這一刻起,每個選擇都可能讓天平徹底傾斜,向左是深淵,向右是未知,但腳下的路,已經沒有回頭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