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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爺爺！壽王妃入宮為妃，已是有違人倫！若再立為皇后，國法何在？天理何在？我李氏顏面何存？！”
李倓的話，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李隆基的臉上。
如果說李璘的反對是冰冷的刀，那么李倓的質(zhì)問就是灼熱的火。
“你……你們……”
李隆基的身子晃了晃，一陣陣眩暈襲來。
一個，兩個……
他最寵愛的，最有才華的兒孫，竟然……
竟然聯(lián)合起來，當(dāng)著滿朝文武的面，指責(zé)他的不是！
這還沒完。
“兒臣，支持太子。”
一個略顯孱弱的聲音響起，是盛王李琦。
他臉色蒼白，身體有些羸弱，但此刻，他依然毫不猶豫地走了出來，站在了兩位兄長的身后。
緊接著。
“兒臣支持！”
“兒臣附議！”
“請父皇三思！”
一個接一個的皇子，從朝班的各個角落，沉默而堅定地走了出來。
“篤。”
鄂王李瑤走了出來。
“兒臣支持太子！”
“篤。”
光王李琚走了出來。
“兒臣附議！”
“篤！”
“篤！”
“篤！”
一個，兩個，三個……
就像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一連串的腳步聲在大殿中響起。
一位又一位穿著各色親王、郡王朝服的皇子，從文武百官的隊列中走了出來。
他們有的人神情激憤，有的人面帶悲戚，有的人眼神堅定，但無一例外，他們都選擇了在這一刻，站在自己的兄長身后。
他們一字排開，在李亨的身后，在李璘的身側(cè)，形成了一道前所未有的，由李唐皇室血脈組成的屏障！
“支持兄長！”
“請父皇收回成命！”
“楊氏，絕不可為后！”
一聲聲吶喊，匯聚成洪流，沖擊著整個太極殿，沖擊著每一個人的耳膜，更沖擊著龍椅上那個男人的心臟！
整個朝堂，徹底失聲了。
楊國忠和他那群黨羽，此刻已經(jīng)面如死灰，雙腿發(fā)軟，要癱倒在地。
他們可以罵太子，可以構(gòu)陷太子，可以叫囂著要誅殺太子。
但是現(xiàn)在，站出來的，是十幾個皇子！
是大唐所有的成年皇子！
他們要怎么罵？
說這些皇子全都被奸人蒙蔽了？
說他們?nèi)即竽娌坏溃湫目烧D？
那豈不是說，圣人滿堂的兒子，全都是逆子？
這天下，還是他李家的天下嗎？！
一直穩(wěn)坐釣魚臺，作壁上觀的右相李林甫，此刻也終于變了臉色。
他那雙如同古井般深邃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驚駭?shù)纳裆?/p>
他算計了一輩子，玩弄權(quán)術(shù)于股掌之間，將滿朝文武都視為棋子。
但他從未算到，也根本不敢去想，會出現(xiàn)眼前這一幕。
皇子逼宮！
這不再是臣子與皇帝的博弈，這是兒子們對父親的集體反抗！
這是李唐皇室內(nèi)部，最激烈，最直接的撕裂！
這股由皇子們自發(fā)形成的力量，已經(jīng)超出了任何一個臣子的權(quán)勢范圍。
別說是他李林甫和楊國忠，就算是把左右相綁在一起，在這股力量面前，也顯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整個太極殿，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那些原本低著頭的官員，此刻都悄悄抬起了眼，用一種混雜著恐懼、震驚和難以言喻的興奮的目光，看著眼前這足以載入史冊的一幕。
天，要變了。
龍椅上，李隆基的怒火，在看到一個個兒子走出來后，反而詭異地平息了下去。
他不再咆哮，不再顫抖。
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看著丹陛之下，那一張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那是他的兒子們。
是他李隆基的血脈。
可現(xiàn)在，他們卻像一群討債的惡鬼，聯(lián)合起來，要將他這個父親，釘死在恥辱柱上。
他的目光，從李亨的臉上掃過，從李倓剛毅的臉上掃過，從其他兒子或堅定或畏懼的臉上掃過……
最后，他的目光，還是落在了太子的身上。
那個自始至終，都平靜得可怕的兒子。
他才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是他，給了這些人勇氣。
是他，將這把火，燒到了最旺！
李隆基的眼神，變得無比冰冷，那是一種不帶任何人類情感的，看死物的眼神。
他與李亨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沒有電光火石，沒有言語交鋒。
只有一片死寂。
父與子，君與臣，在這一刻，所有的溫情和名分都已蕩然無存。
只剩下，最**裸的，權(quán)力的對峙。
棣王李琰、鄂王李瑤、光王李琚……
那些平日里或沉湎于詩酒，或醉心于道法，或碌碌無為，在朝堂上毫無存在感的皇子們，此刻，受到了某種無聲的感召。
他們一個接一個，匯聚到了大殿中央。
他們沒有多少慷慨激昂的陳詞，有些人甚至因為緊張和恐懼，聲音都在微微發(fā)顫。
但他們都做了同樣的事。
他們走了出來，站在了一起。
十幾位皇子，在李亨的身后，自發(fā)地排列成陣。
他們形成了一堵墻。
一堵由李唐皇室血脈筑成的，堅不可摧的墻。
整個太極殿，死的寂靜。
之前還在狂吠的楊國忠一黨，此刻全都閉上了嘴。
他們張著嘴，臉上滿是見了鬼一樣的驚恐和呆滯。
他們可以攻擊太子，因為太子是儲君，是未來的皇帝，是他們權(quán)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可是現(xiàn)在，站出來的，是所有的，成年的皇子！
法不責(zé)眾？
不，在這皇權(quán)至上的時代，這句話是個笑話。
但當(dāng)“眾”是皇帝自己的兒子時，這就不是笑話了，而是一場天大的災(zāi)難！
打一個，是懲戒。
打兩個，是立威。
打一群呢？
那是什么？
那是自掘墳?zāi)梗?/p>
那是告訴天下人，他李隆基眾叛親離，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容不下他！
楊國忠的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感覺自己的雙腿在打顫，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偷偷地抬眼，去看那個他一向視為靠山的男人。
他希望看到雷霆震怒，希望看到圣上拔出天子劍，將這些逆子全都就地正法。
但他看到的，是李隆基那張已經(jīng)扭曲到不成樣子的臉。
那張臉上，憤怒依然在燃燒，但更多的是一種……
一種前所未有的錯愕，一種被至親背叛的茫然和痛苦。
李隆基的嘴唇哆嗦著，他看著丹陛之下，那一張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這些，都是他的兒子。
是他李隆基的血脈。
可現(xiàn)在，他們?nèi)颊驹诹怂膶α⒚妗?/p>
他們的眼神，如同一把把尖刀，剜著他的心。
他們的沉默，好像一座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感覺自己不是站在太極殿的龍椅上，而是站在了懸崖的邊緣，腳下是萬丈深淵。
而將他推向這深淵的，正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兒子們。
“好……好啊……”
許久，李隆基的喉嚨里才擠出幾個字。
那聲音，嘶啞，干澀，充滿了無盡的疲憊和失望。
仿佛他瞬間蒼老了十歲。
“你們……你們都是好樣的……”
他環(huán)視著自己的兒子們，目光從李璘那張冰封的臉上，滑到李倓那張漲紅的臉上，再到后面那些或堅定，或恐懼，或決絕的臉上。
“為了你們的太子……你們，這是要聯(lián)合起來，逼宮嗎？”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大殿的溫度都降到了冰點。
沒有人回答。
皇子們依舊沉默地站著，他們的姿態(tài)，本身就是最響亮的回答。
李亨，依舊跪在地上。
他緩緩抬起頭，不知何時，已經(jīng)淚流滿面。
他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弟弟們，看著那一個個或熟悉或陌生的背影。
從未有過的暖流，在他的心中涌起。
他不是一個人。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父皇！
你若是要殺！
那就把大唐皇子，全部殺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