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還對李璘充滿猜忌和審視的文武百官,此刻,竟是齊刷刷地跪倒了一大片!
他們看著李璘的目光,再無半點懷疑,只剩下滾燙的敬佩和狂熱的擁戴!
氣氛,再一次被點燃了。
但這一次,狂熱的中心,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那個跪在地上,身形挺拔如松的永王
——李璘!
龍椅之上,李隆基呆呆地看著下方那個兒子。
他看著李璘那雙赤紅的眼睛,看著他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的肩膀,看著他臉上那決絕而悲壯的神情。
李隆基的心,被狠狠地觸動了。
猜忌?
懷疑?
早就在李璘那一聲聲泣血般的誓言中,被沖刷得一干二凈!
他的腦海里,只剩下那句石破天驚的:
——“荊州叛亂不定,兒臣……毋寧死!”
滾燙的熱流,猛地從胸口涌上眼眶。
李隆基的眼睛,濕潤了。
他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想起了當年在唐隆政變中,他也是這樣,提著刀,帶著兵,在刀光劍影中為李唐皇室殺出一條血路!
何其相似!
這才是他李隆基的兒子!
這才是流淌著大唐皇室血脈的,真正的麒麟兒!
安祿山?
哥舒翰?
那些外姓的節度使,固然是猛虎,可終究是外人!
到了這生死存亡的關頭,能為他,為這個大唐江山豁出性命的,還得是自己的親兒子啊!
“好……好!好啊!”
李隆基猛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因為太過激動,他的聲音都帶著顫抖。
他快步走下御階,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親自走到了李璘的面前。
他伸出雙手,用力地,將跪在地上的李璘,攙扶了起來。
“愛子,平身!”
李隆基緊緊抓著李璘的手臂,虎目含淚,聲音激動地說道:“朕有你這樣的兒子,何愁天下不定!何愁宵小不滅!”
“你,不愧是朕的兒子!”
他環視四周,目光掃過那些同樣激動不已的文武百官,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無與倫比的驕傲和欣慰。
“朕,以你為榮!”
李隆基的聲音在大殿中回響,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充滿了天子的威嚴與一個父親的驕傲。
他緊握著李璘的手臂,那雙曾經閱盡天下、乾綱獨斷的眼睛里,此刻竟是毫不掩飾的激動與欣慰。
他看到了年輕的自己,看到了李唐皇室血脈中那股不屈的烈火,正在這個平日里最不起眼的兒子身上,熊熊燃燒。
滿朝文武,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此刻都沉浸在這股父慈子孝、君臣同心的感人氛圍之中。
贊美之詞如同潮水般涌向李璘,涌向龍椅上的皇帝。
整個太極殿,似乎都因為這一幕而變得溫暖起來,驅散了荊州叛亂帶來的陰霾。
然而,在這片狂熱的暖流中,卻有一個角落,冰冷如萬年玄冰。
右相楊國忠,就站在這片冰冷之中。
他沒有跪下,也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高呼“陛下圣明”。
他就那樣直挺挺地站著,在一片俯首的人群中。
他的臉,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
他的拳頭在寬大的官袍下死死攥著,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咯咯”的輕響,手背上青筋一根根暴起。
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怒火,幾乎要將他的五臟六腑都焚燒殆盡。
憑什么!
憑什么?!
這個黃口小兒,這個只知風花雪月、斗雞走狗的廢物永王,憑什么?!
就憑幾句漂亮話?
就憑一番裝模作樣的表演?
就憑他流了幾滴貓尿?
他就能從自己手里,搶走那唾手可得的無上兵權?!
天下兵馬大元帥!
就在不久之前,他還在自己的相府之中,與心腹門客徹夜謀劃,推演著每一個細節。
只要荊州叛亂的消息一出,他便會第一個站出來,慷慨陳詞,請命掛帥。
以他右相之尊,以他國舅之貴,以他對整個朝堂的掌控力,再加上劍南節度使的身份,這個天下兵馬大元帥的位置,除了他楊國忠,還有誰敢坐?
還有誰能坐?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一旦大權在握,該如何調兵遣將。
先命朔方節度使郭子儀、河西節度使哥舒翰出兵,從北面形成壓制,扼住叛軍可能北上的通道。
再令隴右節度使高仙芝、安西節度使封常清部,陳兵關中,以防萬一。
而他自己,則親率劍南之兵,再抽調嶺南、黔中、山南東道各路兵馬,匯成浩蕩大軍,直撲荊襄!
這一戰,不僅要平定叛亂,更要借此機會,將大唐最精銳的兵馬,將那些手握重兵、桀驁不馴的節度使們,牢牢地攥在自己的手心里!
安祿山那個養不熟的胡人胖子,在范陽擁兵自重,早就對自己陽奉陰違。
哥舒翰那個羌人,仗著軍功,在河西、隴右一帶聲威赫赫,也不怎么把他這個右相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