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璘的眼神沒有波瀾。
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崔穎,看著那張因狂喜和癲狂而扭曲的臉,看著那顆在自己面前瘋狂晃動的頭顱,在看一個跳梁小丑,在生命的最后時刻,用盡全身的力氣,表演著一場滑稽而又可悲的獨角戲。
整個太極殿,死寂無聲。
所有人的呼吸都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崔穎將自己的脖子,一次又一次地,幾乎要撞上李璘的胸膛。
那是一種病態的亢奮,一種建立在虛妄之上的無畏。
李璘
他笑了。
“像!”
李璘將斬龍劍歸鞘,將玉璽放下,活動了活動手臂。
他的聲音不高,甚至可以說是平淡,但在這落針可聞的大殿里,卻如同平地驚雷,炸響在每個人的耳畔。
這句話,像是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崔穎的狂熱之上。
崔穎的叫囂戛然而止,他愣了一下,似乎沒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而李璘,已經不再看他。
他只是朝著殿前侍立的御林軍,伸出了一只手。
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
沒有言語,沒有命令。
但就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無形的肅殺之氣,瞬間籠罩了整個大殿!
站在最前列的御林軍虎賁中郎將陳玄禮,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肌肉猛地一緊。
他幾乎是本能地,沒有任何遲疑,雙手握住了身旁那柄一人多高的武器,踏前一步。
“哐!”
一聲沉重的悶響。
長長的柄桿重重頓在光潔如鏡的金磚地面上,震得人心頭發顫。
那是一柄陌刀!
大唐軍中,足以讓所有敵人聞風喪膽的重步兵之王!
厚重的長柄,寬闊的刀身,雙面開刃,刀鋒在殿頂透下的光線中,閃爍著冷酷而嗜血的寒芒。
它不像尋常的佩刀那樣靈巧,它只為一件事情而生——殺戮!
最純粹、最高效的殺戮!
人馬俱碎!
這四個字,就是對它最貼切的形容!
整個大殿的空氣,在陌刀出現的那一刻,徹底凝固了。
比之前崔穎叫罵時還要濃重百倍的窒息感,壓得所有文官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們中的許多人,一輩子都在長安的溫柔富貴鄉里打轉,何曾見過如此兇戾的沙場利器!
那撲面而來的鐵血味道,讓他們的臉色瞬間煞白,雙腿不受控制地開始發抖。
“你……你要做什么?!”
太子李亨再也無法保持鎮定,他失聲喊道,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身旁的李倓,更是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死死地盯著那柄陌刀,眼神里充滿了驚駭。
而高踞龍椅之上的李隆基,臉上的那抹冷笑,也徹底僵住了。
他的瞳孔,在看到那柄陌刀的瞬間,急劇收縮。
作為帝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陌刀意味著什么。
那是帝國的鐵壁,是皇權的象征,是用來斬殺外敵的國之重器!
它從來,從來都不應該出現在這太極殿之上!
更不應該,被用來對準一個手無寸鐵的朝廷命官!
前所未有的羞辱和暴怒,如同火山般從李隆基的心底噴發出來。
“你敢!”
他猛地從龍椅上站起,身體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指著下方的李璘,發出一聲嘶啞的怒喝!
那聲音,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從容和算計,只剩下**裸的驚怒和他自己都未曾察見的……
恐懼。
他感覺自己對局勢的掌控,正在以一種無可挽回的速度,徹底崩塌!
李璘接過陌刀。
那沉重的兵器在他手中,輕若無物。
他甚至沒有去看一眼暴怒的李隆基,只是將冰冷的目光,重新投向了已經呆若木雞的崔穎。
“你看好了,”
他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殘忍,“我敢不敢!”
話音落下的瞬間,崔穎那張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臉,終于被徹底的絕望所吞噬。
后悔!
無盡的后悔,像潮水淹沒了他的理智。
他想要求饒,想要后退,想要把自己剛才說過的每一個字都吞回去。
他終于明白,自己面對的,根本不是一個會因為“范陽鐵騎”而投鼠忌器的政客,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一個敢于踐踏一切規則的暴君!
他那剛剛還無比囂張的脖子,此刻卻像是灌滿了鉛,僵硬得無法動彈。
他的雙腿一軟,整個人不受控制地癱倒下去。
“陛下饒命啊!我愿效忠!”
他后悔了,這一生求饒充滿了無盡的恐懼和悔恨。
但是,晚了。
一切都太晚了。
李璘手中的陌刀斬下!
沒有絲毫的猶豫,沒有半點的遲滯。
那柄沉重的陌刀,在空中劃過一道凄厲的,帶著死亡呼嘯的銀色弧線。
那道光,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
噗!
一聲沉悶而又令人牙酸的聲響,在死寂的大殿中顯得格外清晰。
那不是刀鋒入肉的聲音,而是像一把鋒利的斧子,砍進了一塊巨大的,包裹著骨頭和內臟的爛肉。
時間,在這一刻被放慢了。
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那道銀色的弧線,從崔穎的左邊脖頸處斬入,摧枯拉朽般地切斷了他的頸骨,撕裂了他的胸腔,然后……
從他的右側腰間,透體而出!
刀鋒之上,甚至還掛著幾縷破碎的,沾染著紅白之物的官袍布料。
崔穎那一聲凄厲的“哎呀”,就在這一刀之下,戛然而止。
他的上半身,還保持著那個驚恐抬頭的姿勢,但眼神中的光彩,已經瞬間熄滅,變得灰敗而空洞。
他的嘴巴微張著,還想說些什么,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而他的下半身,則因為失去了支撐,無力地癱軟在地。
一秒。
兩秒。
然后,在滿朝文武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崔穎的身體,沿著那道可怕的刀口,緩緩地……
向兩邊滑開。
就像一個被笨拙屠夫劈壞的豬羊**。
嘩啦——溫熱的鮮血,混雜著各種不可名狀的內臟、碎骨,如同決堤的洪水,從他被剖開的身體里噴涌而出,瞬間染紅了身下那片潔白光亮的大理石金磚。
濃郁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混合著內臟的腥膻,迅速彌漫開來,刺得那些養尊處優的文官們一陣陣地反胃。
幾個膽子小的官員,再也承受不住如此恐怖的視覺和嗅覺沖擊,“哇”的一聲,當場就吐了出來。
更多的人,則是臉色慘白如紙,身體篩糠般地抖動,看向李璘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魔神。
瘋了!
他真的瘋了!
當著陛下的面!
當著滿朝文武的面!
就在這大唐最神圣的太極殿之上!
他竟然真的……
斬了崔穎!
殺了清河崔氏的家主。
而且是用如此殘忍,如此血腥,如此不留余地的方式!
同五姓七望開戰!
這是屠戮!
是示威!
是對皇權最**裸的踐踏。
對五姓七望**裸的羞辱!
李璘橫置陌刀,任由那黏稠的、溫熱的鮮血,順著寬闊的刀身,淌下。
李璘看著橫尸朝堂的崔穎:“砍你了,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