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的最后一縷余暉掠過皇城角樓時,楚楓正站在朱雀門的箭垛上擦拭長劍。玄鐵劍身在暮色中泛著冷冽的光,將他眼底的沉凝映照得愈發(fā)清晰。城門下的楚軍正在分發(fā)糧草,百姓們捧著陶碗的嗚咽聲此起彼伏,與遠處皇宮傳來的鐘鳴形成詭異的呼應。
“楚帥,九門已破其五。” 副將楚虎踏著血污上前,甲胄上的裂痕還在滴落暗紅,“唯有皇城被九龍鎖天大陣罩住,投石機根本打不進去。”
楚楓抬眼望向那座懸浮在半空的城池。紫金色的光罩如蛋殼般包裹著宮墻,九條金龍?zhí)撚霸诠鈺炛序暄延蝿樱恳淮螖[尾都讓空氣震顫。那是大趙皇族經(jīng)營千年的護城大陣,傳聞需以帝脈精血為引,方能催動龍魂之力。
“趙乾淵還在負隅頑抗。” 楚楓指尖輕撫過劍脊的雕花,那是楚家祖?zhèn)鞯脑萍y,“傳我命令,讓炮兵營退到三里外待命。”
話音未落,皇城方向突然炸開一團刺目金光。九道龍影同時昂首嘶吼,光罩表面浮現(xiàn)出密密麻麻的符文,竟將城外楚軍的營帳映照得如同白晝。楚楓瞳孔驟縮 —— 那些符文并非防御陣法所有,而是某種獻祭禁術的征兆。
“不好!” 他猛地轉身,卻見金鑾殿方向騰起一股血色狼煙。狼煙升至百丈高空突然炸開,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龍爪虛影,狠狠拍在九龍光罩上。
咔嚓 ——
脆響傳遍四野。光罩表面的符文如蛛網(wǎng)般碎裂,九條金龍?zhí)撚鞍l(fā)出凄厲的哀鳴。城墻上的楚軍士兵無不駭然失色,連捧著干糧的百姓都忘了吞咽,只顧著仰脖注視那場超自然的奇觀。
“那是……” 楚虎的聲音在發(fā)抖,“龍帝真身?”
楚楓握緊長劍的手滲出冷汗。他曾在楚家族譜的殘卷上見過記載:大趙開國皇帝曾與邪神締約,以放棄人道為代價換取化龍秘法。每當王朝傾覆之際,帝脈中最瘋狂者可燃燒精血喚醒遠古龍魂,代價是事后形神俱滅。
血色狼煙中傳來震耳欲聾的咆哮,整座皇城竟在緩緩抬升。宮墻磚石剝落的碎片如雨般墜落,露出內(nèi)里盤繞的龍骨 —— 原來這座歷經(jīng)千年的宮殿,竟是以無數(shù)巨獸骸骨堆砌而成。
“楚楓!” 蒼老而狂躁的聲音穿透云層,趙乾淵的身影出現(xiàn)在光罩裂口處。他身上的龍袍已被精血浸透,原本花白的須發(fā)根根倒豎,雙眼燃燒著暗金色的火焰,“你以為破了九門就能顛覆我大趙?癡心妄想!”
話音未落,他突然撕開衣襟,露出胸膛上盤踞的龍形胎記。胎記在血色狼煙中亮起紅光,竟與皇城深處的龍脈相連。隨著他一聲暴喝,整個人化作一道血箭射向半空,在金光與狼煙交織處驟然膨脹。
骨骼碎裂的噼啪聲隔著三里地都能聽見。趙乾淵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長,龍袍寸寸炸裂,皮膚開裂處涌出暗金色的鱗片。當煙塵散去時,一頭萬丈黑龍已懸在皇城上空,雙翼展開遮斷了半個天幕,龍角間縈繞的血霧中還能看見金鑾殿的琉璃頂。
“這就是…… 大趙的底蘊?” 楚楓身后的年輕士兵喃喃自語,握槍的手不住顫抖。
黑龍低頭掃視城下,暗金色的豎瞳掠過楚軍陣列時,所過之處士兵無不窒息跪倒。它的利爪隨意一揮,便將旁邊的觀星臺拍得粉碎,磚石飛濺中竟有幾顆頭顱混在其中 —— 那是來不及撤離的欽天監(jiān)官員。
“吼!”
龍吟震得大地龜裂。黑龍猛地俯沖而下,巨爪徑直抓向朱雀門。楚楓早有準備,揮劍劃出一道丈許長的劍氣:“楚家兒郎,結陣!”
三百名楚家死士同時舉盾,玄鐵盾墻瞬間組成龜甲陣形。劍氣與龍爪在半空相撞,爆發(fā)出的沖擊波掀翻了半個城門樓。楚楓被震得后退三步,喉頭一陣腥甜,而那只龍爪僅僅是晃了晃,鱗片上的光澤愈發(fā)熾烈。
“楚帥!” 楚虎嘶吼著撲過來擋在他身前,卻見黑龍張口噴出一道暗金色的龍息。龍息所過之處,石板地面盡數(shù)化作琉璃,前排的楚軍士兵甚至來不及慘叫便熔成了焦炭。
楚楓瞳孔驟縮,突然想起祖母臨終前的話:“趙家龍脈藏著邪祟,那龍息是邪神本源所化……” 他猛地拽過楚虎,同時將長劍插入地面:“起!”
地面驟然隆起數(shù)十道冰墻。龍息撞在冰墻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響,白霧彌漫中傳來令人牙酸的腐蝕聲。但這阻攔不過轉瞬即逝,黑龍巨爪再次落下,這次竟直接撕開了三道冰墻,爪尖距離楚楓的咽喉不過丈許。
“楚楓!看看這皇城!” 趙乾淵的聲音從龍首處傳來,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刺耳,“這是我趙家世代經(jīng)營的基業(yè),豈是你這亂臣賊子能撼動的?”
黑龍雙翼一振,掀起的狂風卷著火焰掠過宮墻。那些原本緊閉的殿宇突然炸開,無數(shù)身著金甲的禁軍從廢墟中涌出,每個人額頭都貼著鎮(zhèn)魂符 —— 那是用活人精血繪制的催命符,能讓人在半個時辰內(nèi)擁有超凡戰(zhàn)力,事后卻會精血枯竭而亡。
“為了趙家,死又何妨!” 金甲禁軍們嘶吼著沖向楚軍,他們的眼睛泛著詭異的紅光,揮刀時竟能劈開楚家死士的玄鐵盾。
楚楓看著那些前仆后繼的身影,突然想起噬魂淵底的累累白骨。那些被皇族獻祭給邪神的冤魂,此刻似乎都附在了這些禁軍身上。他揮劍斬斷一名禁軍的頭顱,卻見腔子里噴出的不是鮮血,而是漆黑的霧氣。
“趙乾淵,你可知罪?” 楚楓的聲音穿透廝殺聲,直抵黑龍耳中,“噬魂淵底的亡魂,正在等著你下去作陪!”
黑龍猛地頓住動作。暗金色的豎瞳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被更狂暴的怒意取代:“放肆!朕乃天命所歸的龍帝,豈容你這孽障置喙!”
它突然轉身,巨尾橫掃過皇城西側的宮墻。朱紅色的宮墻如紙糊般碎裂,露出內(nèi)里隱藏的秘密 —— 那是一排排懸掛在木架上的軀體,有老人有孩童,每個人胸口都插著青銅管,管子另一端連著地下的血池。
“那是……” 楚虎失聲驚呼。
“龍脈的祭品。” 楚楓的聲音冷得像冰,“趙家為了維持龍氣,每年都要獻祭百名童男童女。這些是今年來不及處理的。”
城墻上的楚軍士兵看得目瞪口呆,連廝殺都忘了繼續(xù)。那些金甲禁軍卻仿佛毫無所覺,依舊瘋狂地撲上來送死。楚楓突然明白了 —— 這些人早已被剝奪了神智,成了趙乾淵手中的提線木偶。
“楚楓!嘗嘗這龍帝之怒!”
黑龍再次俯沖,這次卻不再攻擊城門,而是徑直撞向皇城中心的太廟。琉璃瓦在龍首撞擊下紛飛如蝶,露出里面供奉的歷代先帝牌位。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牌位后面竟嵌著一顆顆跳動的心臟,暗紅色的血管順著梁柱蔓延,與地下的血池連成一體。
“以祖宗靈位為器,以活人心臟為引……” 楚楓握緊長劍,指節(jié)泛白,“趙乾淵,你連祖宗都敢褻瀆!”
黑龍在太廟廢墟中昂首長嘯,暗金色的龍鱗突然滲出鮮血。血珠在空中凝結成九道血箭,精準地射向九龍鎖天大陣的九個陣眼。原本黯淡的光罩再次亮起,這次卻泛著詭異的血紅,九條金龍?zhí)撚耙沧兊锚b獰可怖。
“這是…… 血祭大陣?” 楚楓身后傳來林晚意的驚呼。她不知何時帶著藥箱來到城門樓,此刻正望著光罩臉色煞白,“古籍記載,血祭可暫時提升陣法威力,但會引來天譴……”
話音未落,天空突然暗了下來。烏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匯聚,電蛇在云層中翻滾,隱隱傳來雷鳴。光罩中的九條血龍似乎感受到威脅,變得愈發(fā)狂暴,竟開始撕咬彼此的軀體。
“天要亡我趙家嗎?” 黑龍發(fā)出悲愴的嘶吼,突然轉身撲向金鑾殿。巨爪穿透殿頂,將那座象征皇權的龍椅連根拔起。龍椅下方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里面?zhèn)鱽頍o數(shù)冤魂的哀嚎。
楚楓瞳孔驟縮 —— 那黑洞的氣息,竟與噬魂淵底的邪神祭壇如出一轍。
“原來如此……” 他突然笑了,笑聲中帶著徹骨的寒意,“你們趙家根本不是在守護龍脈,而是在豢養(yǎng)邪神!”
黑龍握著龍椅的巨爪猛地收緊,龍椅瞬間崩碎成齏粉。黑洞中涌出的黑氣纏繞上龍身,讓原本暗金色的鱗片泛起詭異的紫芒。趙乾淵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卻帶著明顯的顫抖:“胡說!朕是在守護天命!只要吞了這邪神本源,朕就能成為真正的萬古一帝!”
他竟要與黑洞中的邪祟合二為一。
楚楓不再猶豫,縱身躍下城門樓。玄鐵長劍在半空劃出璀璨的弧光,楚家血脈中沉睡的力量被徹底喚醒,劍氣所過之處,黑氣如潮水般退散。
“趙乾淵,你的天命到頭了!”
劍光與龍爪在金鑾殿廢墟上空碰撞,爆發(fā)出的能量波將半個皇城夷為平地。遠處的楚軍士兵看見,他們的統(tǒng)帥周身環(huán)繞著赤金色的火焰,每一劍都逼得萬丈黑龍連連后退。而黑龍鱗片間滲出的血珠落在地上,竟長出了黑色的藤蔓,藤蔓上結著酷似人臉的果實。
“那是什么?” 林晚意扶住搖晃的藥箱,看著那些瘋長的藤蔓臉色劇變。她認出那種植物 —— 古籍中記載的噬靈藤,只在沾染過邪神精血的土地上生長。
此時皇城上空的烏云已化作漩渦,一道紫金色的閃電撕裂天幕,精準地劈在黑龍背上。黑龍發(fā)出凄厲的慘叫,身上的鱗片大片脫落,露出下面蠕動的黑氣。趙乾淵的意識似乎在消散,龍瞳中的暗金色漸漸被紫黑取代。
“楚楓……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最后的嘶吼響徹云霄。黑龍突然轉身撞向那處黑洞,龐大的身軀竟開始被黑洞吞噬。九條血龍?zhí)撚巴瑫r悲鳴著解體,化作血雨灑遍皇城。九龍鎖天大陣的光罩徹底消失,露出里面殘破不堪的宮闕。
楚楓落在滿目瘡痍的廣場上,看著那處不斷收縮的黑洞。趙乾淵的半截龍尾還在洞外抽搐,很快便被黑氣徹底吞噬。當黑洞閉合的剎那,他聽見一聲極輕的嘆息,仿佛來自遠古的回響。
“結束了?” 楚虎帶著士兵沖進來,看著遍地狼藉的皇城,聲音里滿是難以置信。
楚楓沒有回答。他低頭看著掌心 —— 剛才與黑龍碰撞時,一片黑色的龍鱗嵌進了他的皮肉,此刻正散發(fā)著微弱的紫芒。那鱗片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緩緩蘇醒。
遠處傳來鐘鳴,這次卻不再是皇宮的鐘聲,而是楚軍敲響的得勝鼓。百姓們的歡呼聲響徹云霄,與殘陽的余暉交織成一片壯麗的景象。
但楚楓知道,一切還未結束。
他握緊掌心的龍鱗,望向西方的天際。那里,烏云正在重新匯聚,比剛才更加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