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城北街區寂靜得近乎荒涼。我壓低帽檐,快步穿過空蕩的街道,每一步都讓心跳加速幾分。藍鳥咖啡館就在前方——一棟兩層的老式建筑,褪色的藍色招牌斜掛著,玻璃門上的"停業"字樣已經模糊。
我停下腳步,突然一陣眩暈襲來。這地方...似曾相識。
模糊的畫面閃過腦海:刺眼的閃光燈、玻璃碎裂的聲音、一只手死死捂住我的嘴...我扶住墻壁,冷汗浸透了后背。三年來,我一直以為那些是精神病發作時的幻覺,但現在,它們突然有了具體的場景。
手機震動打斷了我的回憶。阿杰發來的消息:"監控已黑,后門鎖已解,你有30分鐘。小心。"
我繞到建筑背面,生銹的鐵門虛掩著。推門而入,霉味和灰塵立刻撲面而來?;璋档淖呃缺M頭,一縷陽光從半開的門縫中漏出,那里應該就是曾經的咖啡廳主區。
地板在我腳下吱呀作響,每一聲都像是警報。主廳里,翻倒的桌椅堆積如山,墻紙剝落,露出下面發黃的墻體。但奇怪的是,吧臺區域異常干凈——沒有灰塵,甚至有幾個干凈的玻璃杯整齊排列。
有人經常來這里。
我輕手輕腳地靠近吧臺,突然注意到地板上有拖拽的痕跡,一直延伸到后面的儲藏室。儲藏室門把手上沒有灰塵,顯然最近被使用過。
推開門,一股刺鼻的化學藥劑味沖入鼻腔。儲藏室被改造成了臨時暗房,墻上釘著幾十張照片——全是年輕女孩在各種場合被偷拍的畫面,有些明顯處于意識不清狀態。我的照片也在其中,標注著"7號目標,已處理"。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墻角的小冰箱,插著電,發出輕微的嗡嗡聲。我深吸一口氣,拉開冰箱門——
里面整齊擺放著幾十個小玻璃瓶,每個都貼著標簽。我顫抖著拿起一瓶,標簽上寫著日期和三年前一個當紅女星的名字,瓶底是幾粒粉色藥丸。
"那是他們的'特調雞尾酒'。"
一個女聲突然從背后傳來,我猛地轉身,差點打翻冰箱。儲藏室門口站著一個瘦削的女孩,蒼白的臉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痕,從右眼一直延伸到嘴角。她穿著寬大的連帽衫,手里握著一把美工刀。
"楚雨?"我試探著問,認出她是三年前突然消失的模特,也是視頻中那個昏迷的女孩。
她歪頭打量我,刀尖微微下垂:"蘇念導演?我以為你早就被他們弄瘋了。"
"差一點。"我慢慢直起身,"你一直躲在這里?"
"這里是'樣品間'。"楚雨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他們在這里測試新藥,拍照,錄制視頻...然后把這些小紀念品冷藏保存。"她踢了踢冰箱,"方便隨時拿出來威脅人。"
我注意到她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針孔:"你是...逃出來的?"
"三個月前。"她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杜天豪的私人診所著火,我趁亂跑了出來。本來想找警察,卻發現..."她掏出手機,播放一段錄音:
"張隊長,那個模特的事處理干凈了嗎?杜總不希望有任何意外。"——這聲音我認得,是星輝娛樂的法務總監。
"告訴她,證據不足,不予立案。"——這是張默的聲音。
楚雨關掉錄音:"明白了嗎?他們的人無處不在。我躲在這里,是因為小林說過這里是最危險也最安全的地方。"
"小林..."我急切地上前一步,"她還留下了什么?"
楚雨領我來到儲藏室角落,移開一塊松動的地磚,露出一個小型防水袋:"她說如果她出事,就把這個交給值得信任的人。我觀察你兩周了,從你開始調查林晚晚開始。"
防水袋里是一個硬盤和一本日記。我剛要打開,外面突然傳來汽車急剎的聲音。楚雨臉色驟變:"他們找到這里了!"
我們沖回主廳,從臟污的窗戶看到三輛黑色SUV停在店外,十幾個黑衣人正迅速分散包圍建筑。
"地下室!"楚雨拽著我的胳膊往后廚跑,"那里有通道通向下水道系統!"
我們剛沖到廚房,前門就被踹開了。沉重的腳步聲和喊叫聲迅速逼近。楚雨熟練地掀開地板上的一塊偽裝板,露出一個狹窄的洞口。
"快下去!"她推著我。
就在這時,一顆子彈擊穿了廚房的玻璃窗,打在旁邊的墻上。我本能地撲倒楚雨,第二顆子彈從我們頭頂呼嘯而過。
"狙擊手!"楚雨尖叫,"他們這次是來滅口的!"
我們手腳并用地爬進洞口,楚雨迅速拉上偽裝板,黑暗瞬間吞沒了一切。我打開手機照明,發現我們站在一段銹跡斑斑的鐵梯上,下方是潮濕的地下室。
剛下到地面,上方就傳來重重的踩踏聲和翻找聲。楚雨拉著我穿過堆滿雜物的地下室,來到一面看似堅固的墻前。她按下幾塊磚,墻體竟然旋轉開,露出一條狹窄的隧道。
"小林發現的,"她喘息著說,"通向下水道主干道。"
我們剛鉆進隧道,上方就傳來一聲巨響——偽裝板被發現了。楚雨迅速關上暗門,我們在一片漆黑中沿著隧道狂奔,身后追兵的喊叫聲越來越近。
隧道盡頭是一個下水道交匯處,渾濁的污水沒到小腿。楚雨熟門熟路地拐進右側管道:"這邊通向舊城區,他們找不到我們。"
我們在惡臭和黑暗中跋涉了將近半小時,終于從一個檢修井爬出,重見天日。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我們癱坐在一條偏僻小巷的垃圾堆旁,大口喘氣。
"他們怎么會突然找到那里?"我抹去臉上的污水。
楚雨搖搖頭:"可能一直在監視你,或者..."她頓了頓,"阿杰可靠嗎?"
我心頭一緊。確實,只有阿杰知道我要來藍鳥咖啡館。
楚雨從懷里掏出那個防水袋:"不管怎樣,我們得先找個安全的地方研究這些。"
我翻開小林的日記,最新一頁寫著:"終于找到'青山計劃'的核心——杜天豪每月15日都會在藍灣別墅舉辦'狩獵派對',邀請的全是政商界要人。女孩們被編號,像獵物一樣被'狩獵'。最可怕的是,他們用特殊藥物讓受害者事后記不清發生了什么,反而會產生愉悅的記憶。楚雨是唯一產生抗體的,所以他們要處理她..."
我的手不住顫抖。三年前,我也曾被邀請參加杜天豪的別墅派對,之后記憶一直模糊不清。難道...
"看這個。"楚雨從硬盤中調出一段視頻。畫面中,杜天豪摟著一位政界要人的肩膀,背景正是藍灣別墅的客廳:"部長放心,'青山計劃'進展順利。第一批'志愿者'已經在關鍵崗位就位,包括電視臺、檢察院和...精神病院。"
視頻突然切換到一個實驗室場景,十幾個女孩被連接著各種儀器,技術人員正在記錄數據。杜天豪的畫外音說:"通過藥物控制和記憶重塑,我們可以創造完全忠誠的'藍鳥',她們將是我們最完美的眼線和武器。"
最令我毛骨悚然的是,鏡頭掃過實驗室一角,一個穿白大褂的背影正在配藥——那分明是曾經"治療"過我的主治醫師!
"他們不只是要控制娛樂圈,"楚雨的聲音顫抖,"他們想控制整個城市。"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小林說每月15日有派對...今天幾號?"
楚雨查看手機:"14號。明天就是..."
我們對視一眼,同時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太危險了,"楚雨搖頭,"那里安保森嚴,而且..."
"而且我們可能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我握緊硬盤,"我們需要更多證據,需要知道哪些'藍鳥'已經被安插在關鍵部門。"
楚雨沉默良久,終于點頭:"我知道一個地方可以暫時藏身。但我們需要幫手,一個完全不被他們注意的人。"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張默。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蘇女士,你在哪里?"他的聲音異常急切,"林晚晚剛剛申請了對你的限制令,聲稱你騷擾威脅她。法院已經簽發,如果你出現在她500米范圍內,警方有權逮捕你。"
"謝謝提醒,警官。"我冷冷地說,"還有其他事嗎?"
"聽著,我知道你不信任我。"張默壓低聲音,"但關于'藍鳥'的事,你必須小心。那不是簡單的犯罪,而是一個..."
"一個系統性的控制網絡?"我打斷他,"我們已經知道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你們?誰和你在一起?"
我沒有回答。
"蘇念,無論你發現了什么,不要輕舉妄動。"張默的聲音變得嚴肅,"明天杜天豪在藍灣別墅舉辦年度慈善晚宴,半個城市的權貴都會到場。如果你們打算..."
"你怎么知道我們打算明天行動?"我猛地警覺起來。
又是一陣沉默。
"因為我也收到了邀請。"張默終于說,"作為安保顧問。"
我立刻掛斷電話,迅速關機取出SIM卡折斷。楚雨驚恐地看著我:"怎么了?"
"張默知道我們打算明天行動。"我聲音發緊,"而且他受邀參加那個派對。"
楚雨臉色煞白:"他是他們的人?"
"不確定。但我們現在不能相信任何人。"我站起身,"帶我去你說的藏身處。我們需要重新計劃。"
楚雨領著我穿過錯綜復雜的小巷,最終來到一棟破舊的公寓樓。頂樓的一個小單元里,堆滿了監控設備和簡易武器。
"歡迎來到反抗軍總部。"楚雨苦笑著打開燈,"過去三個月,我黑進了城市17個主要監控節點,監聽了幾十個重要人物的電話。"
我驚訝地看著墻上的監控屏幕,其中一個畫面顯示著星輝娛樂的前臺,另一個則是杜天豪豪宅的外圍。
"我一直在等一個機會,等一個像你這樣的人。"楚雨打開電腦,"一個有足夠動機,又有足夠影響力的人。"
她從床底下拖出一個箱子,里面是幾套服務生制服和兩張員工ID卡:"藍灣別墅明天的宴會服務公司,我黑進了他們的系統加了兩個'臨時工'進去。"
我拿起一張ID卡,上面的照片明顯是PS過的,但名字卻是真實的——這不僅僅是一次潛入,更是一次正名行動。
"還有一個問題,"我抬頭看向楚雨,"即使我們拍到證據,交給誰?媒體可能被控制,警方也不可靠。"
楚雨調出一份加密文件:"根據我的監聽,有一位檢察官一直在暗中調查杜天豪。她叫方雯,父親曾是最高法院法官,去年'自殺'身亡。"
"可靠嗎?"
"她妹妹是'青山計劃'的早期受害者。"楚雨打開一段錄音,一個女聲正在說:"...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杜天豪繩之以法,哪怕搭上我的職業生涯。"
夜幕降臨,我們開始制定詳細計劃。明天,我們將以服務生身份潛入藍灣別墅,尋找"青山計劃"的核心證據。風險極高,但可能是唯一的機會。
窗外,城市的燈火如常閃爍,無數人毫不知情地生活在這個表面光鮮、內里腐朽的巨型牢籠中。我撫摸著手腕上精神病院留下的疤痕,想起那些被摧毀的人生,那些被掩埋的真相。
明天,要么我們撕開這張罪惡之網,要么成為網上新增的兩具無名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