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碾過最后一段崎嶇的土路,卷著漫天黃塵,終于駛入了深處用鐵絲網圍成的軍事營地。
引擎的轟鳴聲在相對空曠的營區顯得格外刺耳,車剛停穩,車內的壓抑氣氛幾乎要隨著開門聲傾瀉而出。
蔣津年率先下車,繞過車頭,為黃初禮打開了副駕駛的門。
他動作自然地將手遞給她,目光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帶著無聲的撫慰。
黃初禮深吸了一口帶著沙礫味道的空氣,將手放入他寬厚的掌心,借力下了車。
雙腳踩在堅實的土地上,被傅遠澤那些狐朋狗友帶來的煩亂感才稍稍被壓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回到相對安全區域的疲憊。
傅遠澤幾乎是摔門而下,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
他緊盯著黃初禮和蔣津年交握的手,眸色沉的厲害。
傅遠澤剛想要試圖解釋,就被一道昂揚的聲音打斷。
“蔣隊!蔣隊!你可算回來了!”李演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神情焦急:“指揮部緊急電話,找你好幾遍了!說是前線觀察哨有異常動態,需要你立刻過去研判!”
蔣津年微蹙了下眉,瞬間斂去了面對黃初禮時的所有溫柔,恢復了軍人特有的冷峻和敏銳,點頭應下:“知道了?!?/p>
他沉聲應道,隨即轉向黃初禮,語速沉穩:“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等我回來再說?!?/p>
說著,他又捏了捏她的手心,傳遞著力量和安心:“別亂跑,等我?!?/p>
“嗯,你去忙,小心點?!秉S初禮點點頭,努力給他一個安心的笑容,她不想因為和傅遠澤的事情,而影響到他。
蔣津年不再耽擱,和李演闊步離開。
蔣津年一走,營區門口這片小小的空地,氣氛瞬間又緊繃起來。
“初禮!”傅遠澤幾乎是立刻上前,攔住了正要轉身離開的黃初禮。
他試圖去抓她的手腕,語氣帶著一種自以為是的急切和懊惱:“剛才車上那些話,你別往心里去!陸銘他們就是一群口無遮攔的混蛋,喝多了胡言亂語!我替他們向你道歉!我從來沒……”
“夠了!傅遠澤!”黃初禮猛地甩開他伸過來的手,她后退一步,拉開距離,眼神冰冷,沒有絲毫的猶豫。
這段時間來面對他的糾纏,還有車上那番**裸的羞辱、讓她已經完全沒了耐心和他糾纏。
“道歉?”她冷笑一聲,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替他們道歉?傅遠澤,收起你這副虛偽的嘴臉!他們是什么德行,難道不是你縱容出來的嗎?他們今天敢當著我的面,說出那些話,不就是因為過去你傅總的態度,讓他們覺得可以肆意踐踏我黃初禮嗎?!”
傅遠澤被她眼中從未有過的尖銳和厭惡刺得心頭發慌:“初禮,你聽我解釋,以前是我疏忽,是我……”
“以前?”黃初禮打斷他,眼底的冷意不變:“你所謂的‘疏忽’,就是在我被你的朋友們明嘲暗諷是‘撈女’的時候,輕描淡寫地說一句‘他們就是嘴欠’?就是在我為此難過的時候,用一個限量款的包來打發我,讓我不要放在心上?傅遠澤,你心里,其實和他們想的一樣,對不對?我在你眼里,不過是一個用錢就能擺平,用物質就能安撫的玩物!一個可以讓你在朋友面前炫耀的戰利品!”
“不是這樣的!初禮,我對你是真心的!”傅遠澤急切地辯解,試圖再次靠近,卻被黃初禮決絕的止住了腳步。
“真心?”黃初禮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看著他,此刻只覺得無比荒謬:“你的真心,就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永遠排在你的生意、你的應酬、你的狐朋狗友之后?用金錢和奢侈品筑起一道墻,把我隔絕在外,只讓我扮演一個漂亮的花瓶?”
她的聲音微微發顫,不是因為傷心,而是因為積壓已久的憤怒終于找到了出口:“傅遠澤,我今天就實話告訴你吧,我其實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你!”
這句話讓傅遠澤瞬間僵住,失神凝視著她,一時之間做不出任何反應。
黃初禮深吸一口氣,迎著傅遠澤難以置信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當初我之所以答應和你在一起,就是因為你傅大總裁鍥而不舍的追求,還有你揮金如土制造的浪漫假象,其實我完全不喜歡你,你難道就一點都感覺不出來嗎?”
傅遠澤的瞳孔驟然收縮,薄唇微了張,卻發不出一個音。
黃初禮看著傅遠澤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心中只覺得痛快:“你在和你那幫高高在上的朋友貶低我的同時,在我的眼里,你們又何嘗不是一幫自以為是的小丑,除了會投胎外,妳們渾身上下還有任何優點嗎?”
“不……不可能……”傅遠澤不愿相信這個顛覆了他所有認知的真相,神色迫切,喃聲道:“初禮,你撒謊!你當初明明……”
“我當初明明什么?”黃初禮毫不畏懼地迎上他深沉的目光:“對你百依百順?對你溫柔體貼?那不過是我在履行那份用我自己換來的‘合同義務’!傅遠澤,醒醒吧!別再像個跳梁小丑一樣追到這里來了!我們之間沒有任何愛情,不過是互相利用而已,懂嗎?”
傅遠澤被她的話徹底激怒,僅存的理智也在此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猛地一步上前,不顧一切地再次抓住了黃初禮的手臂,力道大得讓她皺起了眉:“黃初禮!別因為想要氣我,就說出這種話,知道嗎!”
“放開我!”黃初禮掙扎著,但男女力氣本就懸殊,現在傅遠澤還處于情緒上頭的狀態,她根本無力掙開。
就在兩人拉扯之際,一個帶著明顯驚訝和刻意拔高、顯得有些尖銳的女聲在不遠處響起:
“喲,這是唱的哪一出???黃醫生,這大庭廣眾的,你一個已婚婦女和一個陌生男人這么拉拉扯扯不太好看吧?”
黃初禮和傅遠澤同時循聲望去。
只見孫雨薇穿著一件牛仔短裙,正站在幾米開外的地方,毫不掩飾打量著他們。
她手里她臉上帶著一種意味深長看好戲的笑容,目光在黃初禮被傅遠澤緊抓的手臂上來回掃視,最后定格在黃初禮微變的的臉上。
一瞬間,結合他們剛才的對話,她就像是明白了什么,幸災樂禍笑了下,再看黃初禮的眼里,多了幾分明晃晃的鄙夷。
傅遠澤看到孫雨薇,手上的力道下意識松了幾分。
黃初禮趁機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臂,白皙的皮膚上已經留下了幾道清晰的紅痕。
她迅速整理了一下被扯亂的衣服,冷冷地瞥了傅遠澤一眼,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糾纏,轉身就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初禮,你去哪里啊?”孫雨薇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直接擋住了黃初禮的去路。
她彎眉笑了笑,又朝傅遠澤看了眼,語氣很是得意:“有朋友這么遠來找你,也不給我介紹介紹?”
孫雨薇說著,又拖長了語調:“能讓傅總這樣的大人物千里迢迢追到這種地方來,還上演這么一出情深意切的戲碼,真是讓人好奇你們之間的關系……”
她說到這里,話鋒倏地一轉,又看著黃初禮問:“就是不知道,傅總的到來,我哥知道嗎?”
聽著她特意加重了“情深意切”幾個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黃初禮面上沒多大情緒,淡淡看她:“鹽吃多了就去喝水,話這么多干什么?”
“……”
孫雨薇被她說的難堪,不甘示弱回道:“我是為了我哥的幸福著想!當然要問清楚?!?/p>
“問清楚你好插足?”黃初禮嗓音很淡,凝視著她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平淡出聲:“孫記者,還有事嗎?沒事的話請讓開,我要回去休息了。”
“休息?”孫雨薇輕笑一聲,向前湊近一步,壓低了聲音,用只有她們兩人能聽清的音量,帶著濃濃的警告:“黃初禮,我勸你離蔣津年遠一點,看清楚自己的身份,現在還帶著這么一個前任招搖過市,你知不知道你的一舉一動,都可能給他帶來麻煩?影響他的前途?他那樣的人,不是你這種滿身是非、朝秦暮楚的女人能高攀得起的!”
黃初禮從容注視著她,默默挺直了背脊,沒有任何退縮:“我和津年的事,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指指點點,孫雨薇,你要是想要挑撥我們的關系,就麻煩先去提升提升智商,別和我在這犯蠢,很招笑,懂嗎?”
說完,黃初禮不再看孫雨薇那瞬間變得難看至極的臉色,也不理會身后傅遠澤陰沉目光,用力撥開孫雨薇擋路的手臂,頭也不回地朝著醫療隊的方向快步走去。
孫雨薇被黃初禮最后那番話噎得呼吸都是不順暢的,實在氣不過,回頭看向傅遠澤,語調陰陽怪氣道:“傅總,看到了嗎,她從來都不是一只小綿羊,你們可別被她給騙了?!?/p>
她就是想不通,蔣津年到底喜歡黃初禮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