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以為我是最幸福的小孩。有漂亮優(yōu)雅的媽媽,有非常愛媽媽的爸爸。”
江祁眉目舒展,回憶著美好的日子,“我媽小時候特別愛我,在我五歲時,別的孩子學(xué)習(xí)差會挨罵,我媽只是說,沒關(guān)系,不過是一場考試。其他小孩子也會羨慕我,我媽會親手給我做便當(dāng),會給我縫制護身符,會陪著我看我最喜歡的《喜羊羊與灰太狼》。她也會抱著我拍下最幸福的照片。她會說,阿祁,媽媽愛你。”
江祁神色逐漸痛苦,“后來,有一天,我媽不見了。我問我爸,我爸說,我媽死了。”
流安攥緊他不安的手,安撫他。
江祁忽然嗤笑一聲,“那年我六歲,其實我是不信的。我爸那么愛我媽,我媽要是死了,他也得投河去。”
“但是無論怎么問,我爸都只是沉默的抽著煙,說我媽死了。”
“我不敢相信,直到一年后,我被人綁架,我才愿意相信我媽死了。”
江祁苦笑,“那群人抓我,只是為了給另一個小孩輸血。他生了重病,需要和他有血緣的孩子去輸。或許是因為我的身份,他們知道我不可能輸血,所以只好把我綁架。”
“我被綁架在一個小黑屋里,四面都是墻,連一扇窗戶都沒有。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亮。”
“六個成年人圍著我,挨個抽我的血,我很疼,我求他們放過我,我說他們要多少錢,我爸會給的。”
“沒一個人搭理我。”
“直到我失血過多暈過去,才聽到有人開門。我以為是來救我的,當(dāng)我拼盡所有的意志力睜開眼皮,看到的卻是熟悉的臉。”
“她優(yōu)雅的穿著白大褂,從門外透著的光里走進來。”
“我以為是來救我的,卻沒想到是來拉我進深淵的。”
“她伸出冰涼的手蓋住我的眼時,我忽然不掙扎了。”
“她說,阿祁,對不起,但是媽媽沒辦法。”
“我不想求救了,在我七歲那年,我在小黑屋里被抽了三天血。她說,得多抽一點,給她兒子留著。她說,下次就不好找機會了。”
講到這,流安抱著他,眼睫濕潤。
江祁眼睛有些發(fā)酸:“她有兒子了,但是說的不是我。也就在那天,我再也沒有媽媽了。”
“那個女人,我就叫她遲輕晚。他們把我放回去后,我在地上狼狽的爬著去抱江晟的腿,我啞著聲音說,是她,是她綁架的我。你猜江晟說什么?他把我抱回去,抽了一晚上的煙,說他沒辦法報警。他說,阿祁,那是你媽,是我最愛的女人。我沒辦法,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媽。”
“那天,在我心里,死的不僅是我媽,也是我爸。”
怪不得,怪不得流安第一次見他,他就瘦的見骨,怪不得手腕上有自殘的痕跡。
七歲,七歲才多大?
被親媽算計,被親爸拋棄,這么多年,他又是怎么熬過來的?
江祁窩在她懷里,吸了吸鼻子,哽咽著:“江晟連遲輕晚出軌都能原諒,要我輸血救的孩子,是遲輕晚跟她白月光的孩子。她的另一個孩子生病了,她卻想方設(shè)法的抽我的血!我難道就不是她的孩子嗎?”
江祁在她懷里哭的像個孩子,他好似把這么多年的怨恨、委屈與不解,都通通發(fā)泄出來。
“江晟竟然還奢望著她回心轉(zhuǎn)意?我自殺過無數(shù)次,每次都被他找醫(yī)生吊回來半條命。他說,你不能死,你死了,輕晚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后來有天,我在學(xué)校遇到她的兒子,我上去打了他。遲輕晚就大罵,你不知道少虞生了重病嗎?你還下手這么狠!你真是個神經(jīng)病!以至于上次見我,她還是惡毒的詛咒我,說像你這么狠毒,連親弟弟都下死手的,能是什么好東西?你這輩子都沒人愛你!”
“你說她搞不搞笑?她竟然還想讓我給他輸血。這么多年了,他的病是終生的,難道我要給他當(dāng)一輩子的血庫?”
……
……
風(fēng)鈴一直響。
“幸好,”他啞著嗓音說,“幸好,我遇見了你。”
流安撫摸著他的眉眼,心有些痛。
他受了那么多的苦楚,沒有怨上帝不公,沒有怨命運不好。
他只是在多年以后,躺在她懷里。
在她的逼問下,才講述這一切。
然后笑著說,幸好遇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