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風大,甚冷。
張家兄弟領(lǐng)了銀子,出了穆家莊。
張順走得飛快,不僅心事重重,而且心還很冷。
張橫捏著銀錠子,嘴都笑爛了,抬頭見兄弟走得飛快,喊道:“你趕著去打魚嗎?
走的這么急作甚。”
張順好似沒有聽見,依舊疾步快走,就是呼吸有些粗重。
“跟你說話呢,為什么不答話!”張橫頓時一陣小跑,一把抓住弟弟肩膀,將他拉住。
張順沒好氣的扭頭:“拉我做什么?哥哥得償所愿,為何還要來問我?”
“怎么?這就生氣了?有什么好生氣的?你哥哥當了頭領(lǐng),以后吃香喝辣,咱們張家也算出一個要做官的人,多好的事情。”張橫笑吟吟說道。
“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哥哥太急了一些,你今天沒有瞧見嗎?
李俊是什么人?
這家伙滑不溜丟的,宋江明顯想要重用李俊,而李俊敬而遠之,此事只怕有內(nèi)幕。
再者梁山勢大,咱們貿(mào)然摻和進去,你沒聽宋江他們說嗎?
這些人來江州,一定有大事來辦,搞不好梁山也有人馬偷偷南下,一個不好,他們就有火并廝殺。
咱們兩個一開始不摻和多好?
現(xiàn)在哥哥拜入宋江門下,萬一梁山人知曉了,平白多出仇敵啊!
宋江跟梁山有仇,可是我們跟他又沒仇怨!
旁人的恩怨,我們卷進去,那是災禍啊。
哥哥,這個道理,難道你都不清楚嗎?”張順氣呼呼說道。
他瞪著眼睛,從進入穆家莊一直壓制的怒火,此刻終于爆發(fā)。
張橫愣了一下,顯然里面的彎彎繞繞,讓他這個莽夫,剎那之間,有些失神。
半晌過后,張橫哼了一聲:“老弟啊,我平日里面最看不上你這點。
干任何事情,太過謹慎小心,遇到啥事都要通盤考慮。
世界上哪有百分百完美的事情,
梁山是什么?
那是賊,宋江是什么?
那是朝廷,他們是官,官捉賊,天經(jīng)地義,難道有問題嗎?
再說了,王倫那廝,好色無恥,殺戮甚重,簡直就是個畜生。,
這種人留著做什么?
等我去了山東,定要誅殺此賊。”
張順長嘆一聲,心情簡直糟糕透了。
“哥哥啊,有一句話叫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宋江與王倫之間有何恩怨,
咱們又不知道,古代國與國之間,還有檄文呢。
人家要滅梁山,還要殺王倫,豈會說人家一句好話,你聽聽就行了,若是當了真,那才是麻煩啊。”
張橫懵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說,宋江哥哥說的話,不一定為真?”
“人說話都有主觀性的,哪怕是相同一件事,站的角度不同,說出來的內(nèi)容也會不同。
今晚穆家兄弟邀請我等,人家這是拿我們做投名狀啊。”張順苦口勸說。
“夠了!夠了!從今晚到穆家莊開始,你就啰嗦個不停,好似宋江就是個壞人,怎么?
怕我以后出息了,你沒面子?”張橫越聽越火大,感覺自己做什么都是錯的。
好好好!
既然如此,他偏要做出點功績來。
“哥哥這話是什么意思?”張順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是親哥哥說出來的。
張橫深吸一口氣,厲聲道:“從今往后,咱們兄弟,各走各的路。
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此去投效宋江,不管前方刀山還是火海,我張橫都要前去闖一闖,若是闖出名堂,到時候為兄帶你富貴,若是死了,到時候你來為師兄收尸!
以后,莫要在我面前嘀咕你的聰明才智,我張橫不如你聰明,可是我有武藝,有勇氣,
我就不信離開你,就混不出一個名堂來!”
張橫說完這話,冷哼一聲,闊步離開,轉(zhuǎn)瞬間消失不見。
張順僵在原地,一雙手顫抖個不停,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竟然會朝著最為糟糕的方向發(fā)展而去。
他們兄弟二人,過去一直不和,那不過是因為經(jīng)營理念不同,他不想哥哥再去謀財害命的勾當,他才跑去做賣魚牙子,徹底洗白。
現(xiàn)在哥哥暴怒,毅然決然,張順突然反手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我怎么就忘了呢?
這半年我生意做得好,哥哥作為兄長,估計早就覺得沒有面子。
我屢次勸阻,反而讓他逆反,這是傷了他的自尊啊!
我看似為他好,其實反而是害了他!”張順懊悔不及。
可是事已至此,若是他再去勸,只會適得其反。
唯有再尋個時機,再想辦法吧。
張順無奈嘆口氣,抬頭望天,
天上殘月,有一朵朵云彩穿過,不知為何,張順竟生出一抹惆悵之色。
不知道為何,好像有什么東西,要永遠離開他一樣。
“我怎么哭了?”張順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臉頰,竟然是眼淚。
在不知不覺中,他竟然流淚了。
不知為何,信服鬼神的張順瞬間有種不詳?shù)念A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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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漫長,趕路人卻很多。
李俊出了穆家莊,也是疾走不停,不敢有絲毫怠慢。
童家兄弟緊隨其后,三個人藏在夜中,竟是尋了僻靜小路,走得飛快。
李俊路上一句話不說,臉色緊繃,一直走出三里地。
童威再也忍不住,開口問道:“兄長直接拒絕宋江,只怕要得罪那人。
為何不撒個謊艷,遮掩過去?”
李俊腳步不停,冷冷道:“面對宋江、穆弘等人,撒謊無異于羞辱他們。
我若是說了一個謊言,以后就要用無數(shù)個謊言去掩蓋第一個謊言。
我李俊行的正,坐得穩(wěn),不想去就不去,光明正大的說,反而心安。
不要為了心中顧慮,而說出有問題的話來!”
童威恍然大悟,感慨道:“兄長高見,今日教誨,小弟謹記在心。”
李俊腳步雖快,但是氣息不亂。
“我們趕緊回草屋,將東西收拾收拾,今晚就坐船離開。”李俊毫不猶豫道。
“為何?哥哥要有要事去辦?”
李俊道:“徐猛子哥哥的身份怕已暴露,不怕萬一,就怕一萬。”
“不會吧?難道他們會動手?”
李俊剛要開口,忽而聽到身后一陣陣馬蹄聲,還有火把的光點,不斷搖曳。
“有追兵!糟了!趕緊跑!”李俊大吼一聲,臉色狂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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