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時文彬現(xiàn)在委以重任,授予都督軍務之職,然而面對王倫時,時文彬經(jīng)常會陷入自我懷疑。
他為官多年,算是見多識廣,妖魔鬼怪見過不少,便是慕容彥達這等老狐貍,他也是領教過。
然而,像是王倫這般,時文彬愣是看不穿,也是看不透。
都說劉邦是無相之人,面對王倫時候,時文彬經(jīng)常也有這種感覺。
自獨龍岡大勝之后,王倫的聲望可謂攀升到鼎盛,他身上的威勢也是日漸強盛。
此刻王倫坐在上位,隨口輕輕一問,時文彬竟?jié)M頭大汗,只覺得威壓極大,便是見到慕容彥達,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時文彬想了想,起身道:“萬家的老人名喚萬海峰,這些年在鄆城一直都是遠近聞名的名士,樂善好施,修橋鋪路,是有賢名的。
時某與此人結識,也是公務層面,畢竟此等名紳,父母官不可能不聞不問。
便是咱們這次占據(jù)鄆城,萬家也幫襯著維持秩序,雖談不上多親近,但也很恭順。
這次出的事情,極大可能還是他孫子萬山一人所為,此人在京師讀書多年,前陣子才回到鄆城,正巧碰到我們攻打此地!”
吳用冷笑一聲,他早就等時文彬犯錯了,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他豈會錯過。
上一次在山寨中,討論作戰(zhàn)計劃,吳用自覺被時文彬陰了一把,他心中可是惦記著呢。
“時相公還真是會說話,三言兩句,便給萬家脫了罪!你過去是鄆城的父母官,先是出了個宋江,后面又冒出個高無恙。
兄長給你獎罰之權,高家滿門滅族,倒是跟你關系好的,卻是沒有事。
今日幸好遇到的是王倫哥哥,若是換做旁人,今日只怕要出人命,編年史安家的小子,都要跟著倒霉。
你說來說去,我看不是公正公平,而是庇護著萬家。
這就是你治理一方的底線和原則?
要知道這不是你私人的一畝三分田,鄆城乃至小半個濟州之地,都是梁山上下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基業(yè)!
王倫哥哥對你所托甚重,你就是這么報答他的?
依我看,你這是私德有虧,黑白不分,不分親疏,實在難當大任!”
時文彬瞪圓眼睛,怒道:“吳用,你血口噴人!”
吳用呵呵一笑:“非也,非也!我與時相公無冤無仇,我為何噴你呢?
我是為了梁山大業(yè),安民告示早就張貼,這好多個家族血流成河,萬家難道不知道?
分明就是故意挑釁,想看看我梁山的刀劍是否鋒利!
照我看,這萬家狼子野心,居心不良,有圖謀不正之心。
孩子囂張跋扈,那就是家族長輩責任,放任寬縱!
這萬家不怕死,那就拿他們祭旗!”
時文彬又驚又恐,他素聞吳用計策歹毒,過去不曾領教過,今日這人陡然發(fā)難, 簡直是要把他給鎮(zhèn)殺啊!
戴宗坐在一旁,如坐針氈,怎么這種爆燃場景,讓他給遇上了?
他娘的!
他跟吳用有私交,關系素來不錯,可是跟時文彬朝夕相處,更是過命的交情!
怎么這兩個人掐起來了?
明明說的是萬家的事啊?
關鍵吳用哥哥這架勢,看著笑瞇瞇的,可是眼睛里面都是刀光劍影,實在是真的想讓時文彬完蛋的架勢啊!
這是有多大的仇和恨啊?
戴宗有些不理解,而且他也清楚,王倫哥哥斷然是不喜歡自己人先起內訌的。
偏生吳用個還這么做?
難道?
戴宗想了想,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吳用在幫王倫哥哥警告時文彬呢。
畢竟梁山的大任托付在他的手中,若是搞砸了,那就全部完蛋!
這可不是小事,而是生死存亡的大事。
這么一想,戴宗眼珠一轉,起身道:“吳先生,時相公,萬萬不要傷了和氣。”
時文彬話到嘴邊,卻是按耐住,直接坐回原位,重重哼了一聲。
吳用一臉受用之色,前幾次,屢屢被時文彬打壓,這一次揚眉吐氣,把這老小子憋的面孔漲紅,實在暢快至極。
若不是王倫坐著,只怕吳用都要仰頭大笑,狠狠嘲弄時文彬才行。
王倫坐在上位,聽著雙方爭吵,平衡之道,馭下之術,本就是極為艱難的。
權謀斗爭,哪一樣是容易的?
光是做一個好人就足夠嗎?
光有一個赤誠就行嗎?
當有龍蛇之變,猶如陰陽,更如光明與黑暗,既有天神在身,又有魔神加持!
“戴宗兄弟,你說一說吧!”王倫緩聲說道。
戴宗起身道:“萬家的確是良善之家,祖輩數(shù)代,都在鄆城發(fā)家,低調而謙遜。
今日之事,起因極有可能是萬家與安家之爭,萬家與安家素來不睦,他們兩家生意多有競爭。
萬山想必是故意打壓安若貴,沒想到兄長也在!
至于安家,也是積善之家,祖輩是河北人士,他家中獨子,原本有一兄長,去遼國經(jīng)商,當?shù)氐昧思膊《馈?/p>
算是家中唯一的獨苗幼子,自幼養(yǎng)的好,只是此人不愛經(jīng)商,也不似繼承家業(yè)的好手,游手好閑,喜歡琴棋書畫。
此人性情柔和,坊間甚至有傳言,此人有可能是女扮男裝,到底是真是假,尚未得知。
兩家紛爭,可能才是本次沖突根源!”
這話一出,時文彬一愣,心中更是大震,不可思議望向王倫。
原來戴宗那邊,竟然還有調查之權,便是時文彬都不知道。
這等于說,王倫哥哥早就建立了一套監(jiān)察體系,而且已經(jīng)在運轉了。
這已是帝王之術了啊!
時文彬心中竟聽到雷鳴之聲,事到如今,他過去的那一分潛藏在心底的傲氣,瞬間崩塌。
沒有任何猶豫,時文彬猛地起身,將衣袍掀起,噗通跪地,重重磕了三個頭。
“哥哥在上,時某狂妄自大,自負非常,卻是不懂哥哥苦心!
此番之錯在我,任何處罰,時文彬都愿接受!
還請哥哥莫要驅趕我,時某虧欠哥哥太多,唯有耗氣血之功,為哥哥牽馬執(zhí)蹬,任由驅策!”
恰在這時,門外徐猛子闊步而來,拱手道:“主人,萬家來人,萬明求見!
他們帶來一個消息,萬山死了!”
眾人都是一驚,唯有時文彬埋著的腦袋,莫名松了口氣。
王倫面色平靜:“讓他進來吧!”
至此,藝術已大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