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江銜月哭得眼淚都快干了,裴忌才緩緩起身。
“好了,別哭了。”他抬起手,用手帕隔著布料,輕輕按了按江銜月下巴的淚痕,動作刻意保持距離。
“我們已經(jīng)領(lǐng)證了。”他聲音又輕又柔,“你永遠是我裴忌的妻子。”
“真的嗎?”江銜月聲音微啞,小心翼翼問。
“當然是真的。”裴忌笑著答。
“是我錯了,不應(yīng)該隨意懷疑你,讓你傷心了。”
江銜月嘴角一彎,鼻頭、眼底,哪里都紅,又脆弱,又帶著劫后余生的依賴。
江銜月順勢將臉在他溫熱干燥的手帕上輕輕蹭了蹭,像只尋求安慰的貓兒,眼底卻飛快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成了!這場苦情戲,暫時穩(wěn)住了他。
裴忌的動作溫柔得近乎虛假,他收回手帕:“哭多了傷身。今天你也累了,早點回房休息吧。”
他的聲音依舊溫潤,卻帶著不容置喙的疏離。
回房?那怎么行!
江銜月心里警鈴大作。
她的法力!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同處一室的機會就在眼前,錯過今晚,誰知道這尊神明天又飛去哪里?
一個月?一年?她可等不起!
“我……”她抬起頭,眼眶紅紅,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和一絲羞怯,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衣角,“我……我有點怕。”
“嗯?”裴忌挑眉,淺褐色的眸子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剛才……在樓下……”江銜月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后怕的輕顫,“我一個人在房間……總覺得……不太安心。”
她抬起濕漉漉的眼睫,飛快地瞟了裴忌一眼,又立刻垂下,像受驚的小鹿。
“你……你今晚能……留下來嗎?”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裴忌靜靜地看著她,臉上那層溫潤的笑意淡去了些許,只余下深沉的審視。
他沒有立刻回答,目光在她脆弱又帶著隱秘渴望的臉上逡巡,似乎在評估她話語里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江銜月被他看得心頭發(fā)毛,幾乎要繃不住臉上的表情。
就在她以為會被拒絕時,裴忌卻輕輕頷首。
“也好。”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我去拿換洗衣服。”
說完,他轉(zhuǎn)身走向衣帽間。
成了!
江銜月心中狂喜,面上卻努力維持著那副依賴又羞怯的模樣,低低應(yīng)了一聲:“嗯。”
裴忌的臥室大得空曠,那張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大床占據(jù)了視覺中心。
江銜月磨磨蹭蹭地洗漱完,換上保守的睡衣,躺在床的一側(cè),心臟在胸腔里擂鼓。
她能清晰地聽到衣帽間里裴忌走動、換衣服的細微聲響,每一下都敲在她的神經(jīng)上。
終于,腳步聲靠近。裴忌穿著深色的絲質(zhì)睡衣,帶著沐浴后清爽又冷冽的氣息走了過來。
江銜月差點笑出聲,連睡覺都帶著手套,是有多嫌棄她。
他掀開被子另一側(cè),躺下。
兩人之間隔著足以再躺下一個人的距離,涇渭分明。
燈被熄滅。
黑暗瞬間吞噬了房間,只留下窗外模糊光影在墻壁上投下變幻的輪廓。
長生種在黑暗中本就敏銳。
江銜月能清晰地聽到裴忌平穩(wěn)悠長的呼吸聲。
這……睡著了?這么快?
還是詐她?
江銜月屏住呼吸,側(cè)耳傾聽。
他的呼吸均勻,似乎真的陷入了沉睡。
不管了,這可是個好機會!
就算被抓包,也能拿欽慕他搪塞過去!
按照周不移那家伙的說法,口唇屬任脈,舌尖通心經(jīng)。
只要和裴忌接吻,就能像鑰匙插入鎖孔,松動那該死的契約封印,自己的法術(shù)就能通過唇舌關(guān)竅回來!
當時她毫不猶豫拒絕了這個方案,沒想到……江銜月幾不可察嘆了口氣。
不知過了多久。
江銜月終于動了。
她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向裴忌那邊挪動。
被子發(fā)出細微的摩擦聲,在寂靜的房間里被無限放大。
她一點點靠近,近到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散發(fā)出的溫熱氣息,近到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冷冽木質(zhì)香調(diào)。
黑暗中,她側(cè)過身,面向他如謫仙人的面容。
畢竟她是頭一回做這種事,緊張得幾乎能聽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
深吸一口氣,帶著孤注一擲的勇氣,江銜月微微撐起身體,朝著裴忌的臉頰,極其輕柔地、迅速地湊了過去——
就在她的唇瓣即將觸碰到那片溫熱肌膚的剎那!
一只有力的大手,精準無比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腕處傳來裴忌隔著手套施加的、穩(wěn)定而有力的禁錮感。
江銜月渾身血液瞬間凍結(jié)!頭皮發(fā)麻!
就知道這人釣魚執(zhí)法!臭不要臉!
黑暗中,裴忌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淺褐色的眸子在幽暗的光線下,像深潭般沉靜,又像伺機而動的猛獸,哪里有一絲睡意?
裴忌側(cè)過頭,目光精準地鎖定了近在咫尺、幾乎要貼上他臉頰的江銜月。
兩人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交纏。
她的驚惶,他的冷靜,在咫尺之間形成強烈的對比。
“江月。”裴忌的聲音低沉沙啞,在寂靜的夜里帶著一種磨砂般的質(zhì)感,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危險的意味。
“深更半夜,你這是……想做什么?”
他的目光如有實質(zhì),落在她微微張開的唇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探究和一絲冰冷的玩味。
手腕被他緊扣著,溫熱的指腹下是她急促跳動的脈搏。
他身上的氣息將江銜月完全籠罩,那是一種強大而陌生的雄性氣息,混合著冷冽的木質(zhì)香,充滿了侵略性和掌控力。
江銜月本能察覺到危險,只覺一股電流從手腕瞬間竄遍全身,激起一片戰(zhàn)栗。
這個人,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復(fù)雜!
這種危險的感覺,百年來,她只在周不移身上體會過!
然而,江銜月求法若渴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她幾乎是無意識的、將全部心神都凝聚在那被抓住的手腕接觸點上,瘋狂地去感知、去呼喚那被鎖在裴忌體內(nèi)的力量!
就在這極致的危險和禁忌的貼近中。
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熟悉的暖流,竟真的順著裴忌扣住她手腕的手指,悄然流淌回她的身體!
法術(shù)!
雖然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但確確實實是她失去的力量!
成功了?!
江銜月心中狂震,巨大的驚喜讓她眼底閃過一絲難以抑制的亮光。
隨之而來的是憤怒。
周不移居然騙她!竟然說什么只有接吻才能拿會法術(shù)!
明明隔著手套也能拿回微弱的法術(shù)。
等她回去后一定要周不移好看!
但這情緒沒能逃過裴忌的眼睛。
他微微瞇起眼,感受著那瞬間加快的脈搏和手腕接觸點傳來的,一絲極其隱晦卻難以忽視的能量異動。
他俯身,湊得更近,灼熱的呼吸幾乎噴在她的耳廓,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致命的磁性,卻又冰冷得如同深淵:
“想親我?”
他頓了頓,氣息拂過她的耳垂,帶來一陣更強烈的戰(zhàn)栗。
“下次可以直接點。”
“不過……”他的聲音更沉,帶著警告,“最好先弄清楚,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說完,他驟然松開了鉗制她的手,力道干脆利落,仿佛剛才那充滿侵略性和掌控欲的接觸從未發(fā)生。
他重新躺平,閉上眼,呼吸再次變得平穩(wěn)悠長。
切。
江銜月不屑,最煩在她面前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