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清歡一句話也沒說,就這么倚靠在門上,靜靜地看梅素琴表演。
宴桂芳扒開人群走了過來:“梅素琴你在胡說什么!”
本來,貝清歡故意的不開口,梅素琴像是一拳打在棉花里,不知道要怎么繼續呢,宴桂芳一著急,她來勁了:
“我胡說嗎,要不是貝清歡在外頭有了野男人,怎么會不要我們家正華?我們家正華長得又高又大,還是供銷社的!多少人家要攀上我們家這門親呢,你倒好,求了你幾次求不到,貝清歡,今天你給句話,九月一號結婚行不行?”
這話響得,如同廠里開大會。
宴桂芳氣得,剛要說“不行”,貝清歡一把拉住了她:“媽,別理她?!?/p>
宴桂芳不認同地看著女兒,但最終忍住沒出聲,和女兒一起站在門口。
四周圍觀的鄰居正等著貝清歡家還擊呢,所以誰也沒說話。
這就有了片刻詭異的安靜。
要說這吵架最無解的,不是誰罵得兇誰就厲害,而是空氣突然安靜。
況且,相比梅素琴那惡狠狠的樣子,貝清歡那一臉坦蕩,也會讓人覺得,梅素琴說的未必是真。
眼看四周原本看熱鬧的人眼神都開始看向自己,且對自己議論紛紛時,梅素琴有些無奈。
聲音沒有剛才那么大了。
“貝清歡,我問你呢,九月一號結婚,行不行?”
貝清歡依然不出聲,就這么靜靜看她。
梅素琴左右四顧。
筒子樓里的普通工人,面對住領導獨立小院的人,其實有天生的敵意。
畢竟,大家都是人,憑什么你們就住得那么好?
如果是群眾基礎好的領導家屬,別人自然能多擔待一點。
但是梅素琴……
向來看不起別人。
住筒子樓的人家,她向來不搭理,這里的很多人她就算是認識,也裝著不認識。
這就導致她今天站在這里,像是出門比賽遇到了客場。
沒人幫你搖旗吶喊你能怎么辦?
梅素琴的氣勢立馬弱了:“貝清歡我在問你話呢,你就是這樣對婆婆的?我們求了你這么多次了,你倒是給句準話,如果你不說,就是九月一號了!”
貝清歡笑瞇瞇,軟綿綿:“行!”
原本以后還要跟貝清歡走上幾招的梅素琴:“……”
突然泄氣。
梅素琴伸出手指,向四周揮了一圈:“那,今天站在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是見證!”
貝清歡:“好。”
梅素琴終于滿意地笑了,松了一口大氣。
她就知道,只要說女人勾搭野男人,一般都是無法招架的。
但是,氣松早了。
貝清歡朗朗地說:“對,今天站在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是見證,廠長夫人說了,要讓兒子和我九月一日結婚,既然日子定了,那,聘禮也請定一定,讓大家做個見證?!?/p>
“聘禮?”梅素琴呆?。骸笆裁雌付Y,我不是已經給你……”
完了!
現在是非常時期,一把手早就說了,近期不能對外放出招工名額,實在有必須招的,得經過廠部會議決定。
她給貝清歡的招工名額是暗箱操作,跟底下幾個要好的中層私底下的交易,這怎么能說呢?
貝清歡嘴角勾了勾,接了她的話:“已經給了什么?這個嗎?”
她舉起一個黑乎乎的小圓圈。
這玩意兒一下子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這是啥呀?”
“像是鐵皮圈圈?”
“……”
貝清歡沒等大家議論出結果,直接給出了答案:“廠長夫人,您家從定親以來,就給了這么一個發黑的小銀鐲子,這就當聘禮了?您覺得,用這個東西就讓我嫁到你們廠長家,是不是影響你們家的面子啊?”
“你,這……”
梅素琴嘴巴翕合。
她倒是想要像上回那樣,說出會給自行車和縫紉機的。
但是貝清歡一句又一句地喊她廠長夫人,把她給架高了。
現在八零年了呀,普通人家娶媳婦都給三轉一響了喂!
要是私底下,給個自行車和縫紉機也是不錯,現在這么多人看著,她要是這么說了,不是讓人議論他們廠長家摳門嗎?
“你可真不知羞,這種事情大庭廣眾的說什么!回頭再說,我還忙著呢,哼!”
她扒開人群就沖下樓了。
貝清歡向眾人攤手:
“叔叔伯伯,嬢嬢嬸嬸,讓大家看笑話了,其實我不是真的要什么聘禮,我就是氣不過她看不起我們住筒子樓的,既想要我嫁過去,又什么都不肯給,還想給我潑臟水,幸虧大家站在這里給我撐腰呢?!?/p>
這么說了,不是撐腰也是撐腰。
眾人本來還要問幾句事關野男人的,這會兒都順著貝清歡的話說了:“哎呀,清歡,就該這樣,要聘禮也是應該的。”
“就是!廠長家呢,沒有個三轉一響可拿不出手?!?/p>
“對對,他們要是不給三轉一響,你可千萬別答應?!?/p>
“可不是嘛,歡歡,要給咱們筒子樓長臉,不給三轉一響,你不要松口,我們幫你看著?!?/p>
看熱鬧不怕事情大。
要是能讓廠長家娶媳婦難一點,那多開心??!
眾人心照不宣地起哄。
貝清歡乖乖地點著頭,再次謝過眾人,這才關了門。
宴桂芳這會兒才敢生出氣來:“梅素琴這個惡毒的女人,竟然惡人先告狀,自己兒子在外頭勾勾搭搭,她怎么有臉來攀咬你的?!?/p>
貝清歡:“媽,你氣什么呀,她又沒占上風,還不是灰溜溜走了嘛?!?/p>
貝清歡沒說的是,她早就有預感,梅素琴那個尿性,要是她這邊強硬的非要立刻馬上退婚,那么梅素琴是一定會誣蔑她的。
這不來了么。
還好她之前籌劃了一下。
宴桂芳還在感嘆:“這樣鬧,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貝清歡:“快了。就這兩天,我要看她親口來跟我說退婚?!?/p>
宴桂芳和貝清歡的篤定不同,她為了這個事,愁得很,第二天黑著眼圈去上班的。
貝清歡想勸幾句,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母親的性格,勸也沒啥用,她還是會擔心。
而且,那個陶蘇到底什么時候能來她心里沒底,便任由宴桂芳哈欠連天地去上班了。
誰知到了十一點的時候,宴桂芳突然提前回來了。
又高興又急切的聲音響在門口:“歡,歡,鬧起來了,真的鬧起來了,一群人差點打起來!”
貝清歡:“……”
差點?
差了哪一點才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