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縮著脖子,貓著腰,貼著墻根就往后門溜。
只要出了這個王府,就天高任鳥飛!
然而,他剛拐過一個彎,就感覺眼前一黑。
“砰!”
他一頭撞在了一堵堅實的“肉墻”上,整個人被彈得向后倒退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喲!”
林程乾痛呼一聲,抬頭一看,魂都快嚇飛了。
只見他父親,鎮(zhèn)北王林在虎,正鐵青著一張臉,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林在虎的目光如刀,死死地剜在他背后的那個包裹上。
“這么晚了,背著個包袱,準備去哪兒啊,我的好世子?”
林在虎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讓人心頭發(fā)毛。
“我……我……”
林程乾腦子一片空白,結結巴巴地胡扯,“我……我睡不著,想出去……隨便走走。”
“走走?”
林在虎冷笑一聲,伸手指了指那個鼓鼓囊囊的包裹,“背著全副家當去走走?”
他戎馬一生,什么場面沒見過?
自己這個兒子什么德性,他更是了如指掌。
這副做賊心虛的模樣,絕對是闖了滔天大禍!
“說!到底怎么回事!”
林在虎的聲調猛然拔高,如同平地起驚雷。
林程乾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把頭埋得更低,嘴唇哆嗦著,就是不肯開口。
家丑不可外揚,這事要是被父親知道了……他不敢想。
“不說是吧?”
林在虎眼中怒火噴涌,他最看不慣的就是兒子這副懦弱無能的樣子。
“好!很好!”
他一把揪住林程乾的衣領,像是拖死狗一樣把他拖回院子,對著旁邊的親衛(wèi)怒吼:“上家法!”
兩個親衛(wèi)不敢怠慢,立刻取來一條浸過水的牛皮鞭。
林程乾一看那鞭子,頓時嚇得面無人色,哭喊起來:“爹!爹我錯了!我說!我全都說!”
“晚了!”
林在虎一腳將他踹翻在地,搶過親衛(wèi)手里的鞭子,劈頭蓋臉地就抽了下去!
“啪!啪!啪!”
鞭子帶著風聲,狠狠地落在林程乾的背上、腿上,瞬間皮開肉綻。
“啊——!爹!別打了!我說!我真的說!”
林程乾疼得滿地打滾,涕淚橫流。
林在虎卻像是沒聽見,又狠狠抽了幾鞭,直到自己氣喘吁吁,才把鞭子扔在地上,厲聲喝問:“說!你干了什么好事!”
林程乾趴在地上,渾身抽搐,帶著哭腔,斷斷續(xù)續(xù)地把事情交代了。
“我……我找了鬼蝠……讓他去……去鷹愁澗……截殺林程延那個野種……”
話音剛落,整個院子里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林在虎愣住了。
他死死地盯著地上的兒子,眼神從暴怒,到震驚,最后化為一種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
他想過一萬種可能,卻唯獨沒想過,自己這個蠢兒子,竟然敢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派人去刺殺林程延!
“你……你這個……蠢貨!”
林在虎氣得渾身發(fā)抖,猛地抬起腳,又是一腳狠狠踹在林程乾的胸口。
“噗!”
林程乾噴出一口血,蜷縮成一團,像只垂死的蝦米。
可這一次,林在虎卻沒有再打下去。
他臉上的怒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
他當然也想林程延死,做夢都想。
可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
林程延是戴罪之身,是奉了皇帝的口諭,去北疆戍邊贖罪!
他現(xiàn)在代表的不是他自己,是皇家的顏面!
在這個途中,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皇帝第一個要問罪的,就是他鎮(zhèn)北王府!
這個逆子,他這是要把整個王府都拖下水??!
林在虎的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他不敢再耽擱,立刻對旁邊的親衛(wèi)統(tǒng)領低吼:“馬上,備車!把他給我送到江南別院去!沒有我的命令,不準他踏出別院半步!對外就說,世子偶感風寒,需要靜養(yǎng)!”
“記住,今晚的事,誰敢泄露半個字,滿門抄斬!”
“是!”
親衛(wèi)統(tǒng)領心頭一凜,立刻躬身領命。
林在虎看著被架起來已經(jīng)昏死過去的林程乾,眼神復雜到了極點。
他疲憊地擺了擺手,轉身望向北方,仿佛能穿透夜幕,看到那支正在前行的隊伍。
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千萬別出什么岔子。
夜涼如水。
鷹愁澗的風,帶著山石的冷硬和草木的腥味,吹得旗幟獵獵作響。
“公子,天色已晚,山路難行,不如今夜就在此地安營扎寨吧?”
押送官兵的隊正張德勝一臉恭敬地湊到林程延的車駕旁,臉上堆著諂媚的笑,眼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林程延掀開車簾,淡淡瞥了他一眼。
眼前的峽谷,兩山夾一溝,地勢險峻,是天然的絕佳伏殺之地。
他這個便宜大哥,還真是半點新意都沒有。
“張隊正說的是?!?/p>
林程延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就依你。”
“好嘞!您瞧好吧!”
張德勝如蒙大赦,立刻轉身,扯著嗓子大喊起來:“安營!就地安營!”
聲音里透著一股完成任務般的雀躍。
隊伍很快停下,士兵們開始有條不紊地扎營,生火。
一切看起來都井井有條,除了那幾個“新調來”的伙夫。
他們的手很穩(wěn),不像常年顛勺的手,更像是握刀的手,林程延收回目光,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意。
他沒有回到車廂,而是獨自走到一旁,望著幽深的峽谷,仿佛在欣賞夜景。
親信趙平悄無聲息地靠近,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公子,都安排好了。兄弟們就在兩側山壁上,只等您的信號?!?/p>
林程延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手指輕輕摩挲著腰間的佩刀。
該來的,總會來。
……
三更時分,萬籟俱寂。
營地中央的篝火噼啪作響,大多數(shù)士兵已經(jīng)沉沉睡去,只有幾個守夜的還在打著哈欠。
變故陡生!
那幾個一直低頭忙活的伙夫,猛地從運送食材的推車底下抽出雪亮的鋼刀!
沒有一句廢話,沒有半點猶豫,他們像撲入羊群的餓狼,對著身邊最近的士兵便是一通兇狠的砍殺!
“噗嗤!”
鮮血飚射,慘叫聲撕裂了夜的寧靜。
“敵襲!有敵襲!”
張德勝像是被驚醒的兔子,從帳篷里連滾帶爬地沖出來,驚慌失措地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