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音跟著項川轉身,剛邁出一步,身后傳來一個虛弱卻威嚴的詢問。
“音兒?”
這個聲音,仿佛穿越了百年的時光,帶著冰雪初融的沙啞,卻精準地敲擊在唐玉音的靈魂深處。
她的身體僵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項川也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唐玉音機械地,一寸一寸地轉過身。
冰棺之中,那原本只是恢復了血色的美婦,此刻已經緩緩坐起。她單手撐著棺沿,另一只手輕輕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動作間帶著久病初愈的無力,卻絲毫不見狼狽。
那雙緊閉了百年的鳳眸,終于睜開。
里面沒有初醒的迷茫,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以及一絲對自身狀況的審視。
“母……母親……”唐玉音的嘴唇顫抖著,這兩個字幾乎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美婦,也就是曾經的大楚冰凰女皇,唐雪,將視線從自己虛弱的身體上移開,落在了女兒身上。
她打量著唐玉音,從頭到腳。百年歲月,女兒已經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公主,長成了獨當一面的模樣。只是那眉宇間的孤寂與疲憊,讓她心臟微微抽痛。
“過來。”唐雪的聲音依舊虛弱,但命令的口吻已渾然天成。
唐玉音再也抑制不住,撲到棺前,淚水再次決堤。“母親!您終于醒了!我以為……我以為……”
她泣不成聲,百年的委屈與思念,在這一刻盡數傾瀉。
唐雪抬起手,有些吃力地撫摸著女兒的長發,她的動作很慢,卻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我睡了多久?”
“一百年……整整一百年了,母親……”
唐雪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一百年。
原來已經這么久了。
她環顧這間簡陋的地窖,視線最后落在了那個背對著她們的男人身上。
“他是誰?”
唐玉音哽咽著回答:“他……是他救了您。是他給了我丹藥……”
“哦?”唐雪的語氣里聽不出情緒,“我們唐氏皇族,什么時候需要外人來救了?御醫院的那些廢物呢?”
這個問題,像一根針,刺破了重逢的溫情。
唐玉音的哭聲戛然而止。
地窖里的空氣,再次變得凝滯。
唐雪看著女兒煞白的臉,心里已經有了答案。她沒有再追問,只是平靜地說:“扶我起來。”
“您的身體……”
“我無礙。”
唐玉音不敢違逆,小心翼翼地將母親從冰棺中扶起。雙腳落地的瞬間,唐雪的身體晃了晃,但她很快站穩了。她沒有去看自己的女兒,而是徑直走向項川。
高跟鞋踩在石板上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她在項川身后三步處站定。
“轉過來。”
項川緩緩轉身,與這位蘇醒的女皇對視。
眼前的女人,雖然面色蒼白,氣息虛浮,但那份積淀在骨子里的威儀,卻未曾因百年的沉睡而消減分毫。她不是唐玉音那種未經打磨的鋒利,而是一柄藏于華美刀鞘中的國之利刃,沉重,且危險。
“你救了我。”唐雪陳述著事實。
“是的。”項川回答。
“你要什么?”她問得直接。
“我要你們的效忠。”項川同樣直接。
唐雪沒有立刻回應。她再次打量著項川,這個男人看起來很年輕,氣息平常,沒有任何強者的壓迫感。但他能拿出救活自己的丹藥,本身就說明了一切。
“大楚呢?”她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國都還在嗎?我沉睡之后,發生了什么?”
唐玉t音的指甲深深陷進掌心,不敢開口。
項川替她回答了這個問題,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大楚,亡了。”
轟!
這兩個字,比任何雷霆都來得猛烈。
唐雪的身體肉眼可見地僵硬了。她扶著冰棺的手,五指猛然收緊,堅硬的玄冰被她捏出了幾道裂痕。
但她的臉上,沒有崩潰,沒有失態。
只有一種冰川崩塌般的死寂。
“亡了……”她重復著這兩個字,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誰干的?”
“圣堂,以及大楚內部的叛亂。”項川言簡意賅。
“我皇室的血脈呢?”
“只剩下她。”項川偏頭示意了一下唐玉音。
唐雪閉上了眼睛。
良久,她才重新睜開,那里面最后一點屬于個人的情緒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屬于一個女皇的絕對理智。
“原來如此。”她松開手,站直了身體,“亡國之人,殘存血脈。這樣的效忠,對你又有什么價值?”
“價值由我來判斷。”項川平靜地回應,“我救了你們,并能為你們提供庇護。沒有我,你們走不出這座城。”
這既是事實,也是威脅。
唐雪當然清楚。她此刻虛弱無比,女兒雖有修為,卻也絕非圣堂的對手。更何況,她們現在是喪家之犬,天下之大,已無容身之處。
眼前這個男人,是唯一的選擇。
也是最危險的選擇。
“我憑什么信你?”唐雪問。
項川笑了。
他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你有的選嗎?”
沉默。
長久的沉默。
唐玉音緊張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又看看項川,手心全是冷汗。她害怕,害怕母親會拒絕。
終于,唐雪開口了。
“你救了音兒,也救了我。這份恩情,我唐雪記下。”她的語氣變了,不再是單純的審問,而是在表明一種立場,“但效忠,不是一句話的事。”
“我需要看到你的誠意,以及你的實力。”
“你會看到的。”項川的回答依舊簡單。
他不喜歡廢話。交易已經達成,剩下的,是執行。
【叮。】
【初步獲得冰凰女皇(唐雪)的信任。】
【警告:攻略對象“唐雪”危險等級極高,性格核心:理智、多疑、掌控欲。當前關系:臨時盟友(基于利益交換)。請宿主謹慎處理。】
項川的腦海中,系統的聲音一閃而過。
他對此并不意外。一個能撐起一個王朝的女人,如果這么輕易就俯首稱臣,那才叫奇怪。
“你的條件,我接受了。”唐雪微微頷首,一個細微的動作,卻帶著皇者一言九鼎的分量,“從今天起,我們會暫時接受你的庇護。”
她用了“庇護”這個詞,而不是“差遣”。
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唐玉音松了一口氣,身體幾乎軟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