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蘭枝愣了一下,又笑了起來:“你不吃嗎?”
趙明瀾點頭又搖頭:“娘親,甜的,吃了不苦。”
這個糖可甜啦,他想讓娘吃點甜的,不要吃苦。
姚蘭枝只覺得心里燒了一鍋糖,咕嘟嘟的在冒泡泡。
到處都是甜的。
她熨帖得很,伸出手剝開了松子糖,讓趙明瀾張嘴。
等到小孩兒咬住了糖,才眉眼彎彎地笑:“娘親有我們賀兒,人生就很甜啦,不需要再吃糖了。”
她讓趙明瀾吃了糖,抱了抱他:“好了,乖賀兒,去玩吧。”
趙明瀾稚嫩的小手拍了拍姚蘭枝的后背,小大人似的:“不,賀兒要去讀書啦,夫子說了,讀書明理,賀兒要懂得更多,才可以保護娘親哦。”
他也才三歲,卻能說出這樣窩心的話。
姚蘭枝心里暖洋洋的,笑著送他去了書房,這幾日家中喪事,夫子不在,趙明瀾小小一只就坐在椅子上專心用功。
還不忘沖著姚蘭枝笑:“娘親不必擔心賀兒,我最厲害啦!”
他記得娘親的話,他是最好的!
所以,最好的賀兒也要更努力一些,那樣他就是最最好的啦!
娘親這么愛他,他不會叫娘親失望的!
姚蘭枝也笑,笑著笑著又紅了眼。
蒼天憐她,叫她重來一世,終于能護住了她的嬌兒。
她怕趙明瀾瞧見了擔心,轉身出去后,才拿帕子摁了眼角。
待得平復了心情,回了房中,朱瑾先給她打了水凈面。
丫鬟都出去了,房中只她們主仆二人,朱瑾低聲回稟。
“小姐,冬雪已經處置了。”
今天早上出去的并不是冬雪,而是一個跟她身形相似的丫鬟。
早在那天晚上,冬雪偷姚蘭枝小衣之前,她就被盯上了。
因著不想打草驚蛇,所以冬雪這兩日都是被暗中盯著,姚蘭枝并沒有讓人有所行動。
直到今日,府上鬧起來之前,冬雪才被侍衛們直接摁住,先行一步暗中送了出去。
府上兵荒馬亂之時,與她身形相近的丫鬟代替她,拿著對牌出了門。
今日府上那么亂,無人會注意一個掃撒小丫鬟,只要大概相似,誰也不會在意太多。
而官府的人,按著那個時間出門的人去尋找,也根本不會找到冬雪。
沒有她的證詞,溫氏就不能證明賀大不是她的姘頭,而賀大的死,也只能栽到溫氏的身上。
冬雪這個名字,只需要做一個胡蘿卜似的掛在毛驢眼前,她本人不出面,永遠都是懸而未決。
但溫氏的裁斷已經下來了。
世俗流言足夠壓死她。
溫氏如今已經廢了,冬雪也就無用了。
所以,姚蘭枝著人除掉了她。
姚蘭枝拿著帕子,輕輕地擦手,低聲說:“你覺不覺得,我太心狠了些。”
朱瑾搖頭,神情堅定:“冬雪留不得,她今日能背主,他日便能做出更大的禍。小姐心善,但不可養虎為患。”
朱瑾說得不錯,前世里,冬雪的確做出了更大的禍事——
就是她給趙林恒出主意,讓他買了毒藥回來,而后,哄騙著趙明瀾端給了自己!
這樣的毒計,只是為了討好趙林恒!
她們母子的兩條人命,成了冬雪的登云梯,攀附上了趙林恒,成為了他的姨娘。
姚蘭枝掐著帕子,前世,她不曾害人,雙手干干凈凈。
可是這些畜生們,沒有一個人放過了她。
那么今生,她就挨個報仇,有一個算一個,誰都不會放過。
手染了鮮血又如何,那些畜生就該滾回十八層地獄去!
姚蘭枝雙眼赤紅,輕聲道:“滿手殺孽,報應我身便是。”
她這輩子注定不會干凈了,但她絕不會心慈手軟。
她不會,也不能給自己留一點危險因素。
姚蘭枝將帕子丟回手里,濺起幾滴水,順著她的手滑落下去。
天暗沉下去,雪花撕棉扯絮,紛紛揚揚。
入眼處都被籠罩一層潔白,一切丑惡的、猙獰的,全都被覆蓋其中。
再也看不見。
……
溫氏被抬回去的時候,羅太醫正好出門,是府醫給她看診的。
三十大板打下去,她原本傷勢沒有那么嚴重,可惜抬著走動的時候,又磕碰到不少,反倒是讓她的傷勢加重。
且路上馬車跑得快,不小心還讓她撞到了頭。
于是,溫氏整整昏迷了半夜,直到天將亮的時候,才堪堪醒了過來。
早起那會兒,朱瑾過來回稟,說是老夫人醒了。
“鬧著要見您呢。”
姚蘭枝半點不意外,府醫是老太太的人,用藥很是精心,畢竟他也知道誰是自己的靠山。
所以,有府醫精心看診,溫氏一定會醒。
如今溫氏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但她必然不會覺得是自己作惡在先,而是會恨透了姚蘭枝。
姚蘭枝應聲,站起身來:“那就去看看她吧。”
準備出去時,又道:“去,請二夫人一同過來,就說婆母醒了,讓她一并來侍疾。”
二房那個丫頭是個聰明的,昨日鬧得那樣大,她倒是知道掐一把主子讓人昏迷,許氏躲懶躲到現在,也該夠了。
婆婆跟前挨罵的事情,總不能讓她自己來。
姚蘭枝算盤打得好,在門口沒等到許氏,先聽到室內虛弱的罵聲。
“姚氏怎得還不來,她這樣不孝不悌,我要去府衙告她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