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影廠的宿舍內,一名姿色不俗的少女正靠在枕頭上,雙手捧著一本《人民文藝》仔細地閱讀,看到不解的地方,往往要皺著眉頭思索十幾分鐘,實在看不懂的話,還會拿出床頭的各個報紙,讀一讀上面的分析。
薄薄的被子將腿蓋了一半,她下身只穿了短褲,上身穿著的是天藍色的短袖,額頭上浮現密密麻麻的小汗珠。
她保持這樣的姿勢已經很久了。
“張俞,還在看啊,三天你看了至少有十遍了吧,再好看也該看膩了。”室友擦著頭發(fā)端著臉盆,身著跟她一樣的短褲短袖走了進來。
“每一遍都有不同的感覺,真不能撒謊,一個謊言需要用無數個謊言來圓。不行,我想給作者寫一封信,探討一下這本小說。”
張俞翻身下床,露出了白嫩的大腿,坐到六人宿舍里,唯一的一張書桌旁。
“別白費力氣了,寫《驢得水》的劉一民肯定收到了不少讀者的信,大部分信連拆都不會拆!”
深夜,當室友再次醒來的時候,發(fā)現張俞還坐在書桌旁,時而奮筆疾書,時而用手托著下巴望向窗外。
窗外是滬影廠的大樓和大院,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遠處閃爍的幾盞燈光和一輪紅月。
“張俞,張俞,你還在寫呢?”吳海雁低聲說道。
“哎呀,海霞姐,你怎么還沒睡,我正在想事情呢!”張俞被吳海雁的聲音嚇了一跳。
張俞之所以稱呼吳海雁為海霞姐,是因為吳海雁在電影《海霞》中飾演了女民兵海霞。當《海霞》電影在全國上映之后,吳海雁徹底被全國人民所認識。
于是在77年的時候,從閩省的軍區(qū)文工團調到了上影廠。成年的海霞是吳海雁演的,年幼時候的海霞則是我們更為熟悉的蔡茗兒演的。
“想什么呢?你不會是在想《驢得水》的作者劉一民吧!張俞,姐勸你一句,劉一民長得怎樣你還不知道,別瞎想,萬一是個糟老頭子呢!”
“就是,有的地方寫的老氣橫秋,肯定是個糟老頭子。”黑暗中又露出一個腦袋,低聲說道。
“陳寵,你怎么也醒了?”吳海燕低聲問道。
“早醒了,看張俞寫信有一會兒了,我數了數,光紙都撕了七八張了。”陳寵嘚瑟地說道。
張俞低頭數了數紙簍里面的紙團,剛好八個,轉頭羞怒道:“你們猜錯了,別瞎說,我就是想探討一下文學問題。”
吳海燕年長幾歲,過幾個月就準備和同樣唱京劇的丈夫結婚,她知道意味著什么。但話又說回來,誰能不崇拜作家?
他們靠著一支筆,就能寫出如此動人又深刻的故事,任誰都要贊嘆幾句。
“胡說,不跟你們聊了,我要睡覺了!”張俞快速地關掉抬頭,跑進了被窩,蒙著頭裝作睡覺的樣子。
“陳寵,趕緊睡吧,張俞都不好意思了,你可不準給劉一民寫信。”吳海雁說道。
“知道了,海霞姐,我寫的字拿出去純屬丟人。我就想著什么時候能像海霞姐一樣演個角色。海霞姐,你結婚了能不能還住在宿舍,我舍不得你!”
吳海雁愣住了,我結婚了還住宿舍,那我結婚干什么?
“噗嗤!”張俞聽到后在被窩里面笑出了聲,露出腦袋說道:“陳寵,這樣,等海霞姐結婚了,你住她們家,這樣你們就可以不分開了!”
陳寵笑道:“真的可以嗎?海霞姐?”
“我困了!”
吳海雁的丈夫現在是滬市京劇團的,兩家人關系很好,算是青梅竹馬。吳海雁的父親曾在蘇皖邊區(qū)從事文藝工作,解放后是滬市京劇團的創(chuàng)始人。
68年受到沖擊,原本在閩省京劇團的吳海雁也因此到農村插隊,后來到了軍區(qū)文工團,之后就是上影廠。
兩人結婚后,京劇團那邊會給一套房子,不過只是一室的。住房分配有嚴格的規(guī)定,領導的子女也不能例外,只有等有孩子后可以再分兩室的。
一間屋子,陳寵住過去算怎么回事?算了,還是裝睡吧!吳海雁蒙著頭,再也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覺得大家睡著了,張俞又開始想如何給劉一民寫信。
......
文化館,老張正興高采烈地講剛才縣革委會主任在革委會的會議上提及了《驢得水》這篇小說,說革委會主任十分欣賞,夸贊這是劉一民的一小步,汝縣文學界的一大步。
“一民,最近有沒有什么靈感?”老張問道。
老李也迫不及待地圍了過來,這幾天他已經對劉一民心服口服了,經常拉著劉一民討論文學創(chuàng)作的事情。
“我寫了一首詩,正準備投出去。忘在宿舍了,我一會兒給你們拿過來。”劉一民笑著說道。
老張夠仗義,他也不能太拉了!所以打算以文化館為作者單位,發(fā)表一篇詩歌,對他而言也沒什么損失。
“正好,我也有一個喜訊,一民,你看這是什么?”老張從包里面拿出一張票遞給了劉一民。
“自行車票?這么快?”劉一民看著手中的小自行車票,感嘆不已,這下自己可終于有屬于自己的自行車了。
“一民,你想買自行車?錢夠了?”老孫問道。
“夠了,存了好久了。”
正在此時,一道聲音在門外響起,一個女生走了進來,沖著老孫喊道:“爺爺!”接著目光緊緊地盯著劉一民,看的他一頭霧水。
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正是老孫說的她孫女,孫藝紅。館里面的其他人都認識孫藝紅,紛紛打起了招呼。
“藝紅,這就是一民,一民想要買輛自行車,咱們縣的百貨商場離這兒有一段距離,你騎著爺爺的自行車,把一民帶過去,順便再去公安局砸個號。”
“啊?”劉一民摸不著頭腦,百貨商店離這里也就不到一公里。
孫藝紅沒說話,立馬跑出去尋找自行車,接著瀟灑地按了按自行車的車鈴,示意劉一民上車。
“一民是男同志,讓一民騎。一民你放心,我這車子看起來單薄,但是能站起來蹬,別心疼,能吃力。”老孫樂呵呵地說道。
等劉一民騎著自行車走遠,文化館的其他人都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老劉,這是想玩榜下捉婿啊。
老張沒說話,榜下捉婿,老孫想,別人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