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伏山紀事 第二十章 老大出事（二）

那是一個昏暗的下午，讓我幼小的心靈刻上什么叫悲痛的烙印。我與母親飛奔到佛耳巖邊的時候，只見西落的太陽發(fā)出蒼白的光芒，照射著懸崖邊光禿禿的巖石，也照射到來此地驗證噩耗的鄉(xiāng)親。像鋸齒形狀的三角形缺口，長了幾株葉子茂盛的豆子，把缺口嚴嚴實實的罩著，看上去葉子已經(jīng)被腳踩變了色，這就是原大哥留下的痕跡。

后來從走訪得知，原大哥到河那邊的親戚家后，幫她家砍柴到下午稍晚時候。親戚說給他做晚飯，他堅決要回家。回來的路上，必須經(jīng)過小河，當時沒有修橋，必須踩水過河。他把一背簍洋芋背過河，又去給他那啞巴表妹接過河，這樣來回耽誤了時間，等上山坡時，就已經(jīng)天黑了。長梯子路邊有一戶同姓長輩子，說天黑了，又沒有月亮，天氣有些悶熱，擔心下暴雨不方便走夜路，叫他住一夜。人家好心好意地留宿，可原大哥天生一個犟脾氣不領(lǐng)情，只把他表妹留下，自己獨自背著行李繼續(xù)向長梯子頂上爬走。來到高達幾十米的懸崖邊時，雷鳴電閃間，風雨交加，他眼睛都看花，錯誤地判斷是路，結(jié)果就踩在那一株豆苗上，剛好就是山崖的三角形的缺口，一下就摔下了山崖下，造成了悲劇。他那一背簍洋芋在山巖下的草坡上散落一地，還有一包用桐籽葉包的油炸包包也落在地上。當二哥跑到他遺體前時，看見他的背簍還在身上，沒有甩掉。只是看見布滿血污的身體上，有好多小螞蟻爬在身上。

我們在山巖邊很悲痛，特別是母親也是哭得死去活來，好在有幾個鄉(xiāng)親把她拉住，把她扶回了家。

二哥找人幫忙把原大哥的遺體抬回來了。安排后事。可以說，自打我有記憶起，這是我家第一個親人離開我們，別說有多難受。并且十分害怕。那一夜都不知道是怎么過來的。那時候家里經(jīng)濟困難。修建的土墻新房子，原大哥還沒有住多久，只好拆下那新房子里面的新木料樓板，請來親戚木匠跟他做一副簡易棺材，第二天把他埋葬，他最后享用的木材，也是他到幾十里外的山上親戚家靠肩膀扛回來的，拆用幾塊是應(yīng)該的。

親人去世，悲痛難受。同時，一種懼怕心理總是割舍不掉。最讓人難以適應(yīng)的是夜里，從黃昏起，就總是浮現(xiàn)原大哥的影子。那好時候，幸好有個才幾歲什么都不懂的小幺弟。我每天天黑前要把家里幫集體喂養(yǎng)的母牛往前牽到龍王臺井邊喂泉水，那牛圈就在祖墳邊，圈里也是嘿嘿的，一想到原大哥經(jīng)常在這里出入，我好害怕。這個時候就把小幺弟支在前面，不停地讓他說話，打破這里的死一般寂靜。

當然，最害怕的是每次過停放原大哥遺體的那個石壩，每一次到這里，腦海總是浮現(xiàn)父親和兩個哥子給原大哥用一大捆白棉布裹尸體的情景。頭部發(fā)麻，身體發(fā)抖。有一天夜里，我夢見原大哥，他跟我說：你不要害怕，當大哥的會保佑你健康成長，一直考上大學，走出大山，找到一個好工作，光宗耀祖。

我醒來后，不害怕，反而很開心，因為總算夢中見到了經(jīng)常思念的老大。那時，我還不懂事，也不知道人死后有沒有魂靈，但對老大的思念，那是百分百的真摯。這也加強了我對親情的珍惜。

后來，那兩位在山坡尋找地果兒時發(fā)現(xiàn)老大遺體的少年，一個退伍后擔任村里的***多年，一個與我的表姐并且還是初中的同班同學結(jié)婚成家了，養(yǎng)兒有女，孩子成才，幸福美滿。至今，那***都已過花甲了還沒有卸任。我不知道，是不是老大在保佑他們。行善積德，善有善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