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聒噪。”
葉凡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根無形的針,精準地刺破了那足以壓垮神魔的恐怖天威。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那只由無盡雷霆構成的巨眼,漠然的審判之意中,終于泛起了一絲漣漪。
那是被螻蟻挑釁后,被激怒的漣漪。
整個京城,百萬生靈,在這股威壓之下,早已肝膽俱裂。街道上,無數百姓癱軟在地,瑟瑟發抖,連哭嚎都無法發出,仿佛被扼住了命運的咽喉。修為稍弱的武者,更是口鼻溢血,內息紊亂,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快要被這股無形的力量擠壓成碎片。
觀天神臺之上,饒是白起、韓信這等殺神兵仙,也不得不運起全身修為,才能勉強站穩身形。他們腳下的黑曜石地板,在“咯吱”的悲鳴中,裂開了一道道蛛網般的縫隙。白起單手按住劍柄,那股沖天的血煞之氣竟化作一頭無形的遠古兇獸,與天空中的神威遙遙對峙,互不相讓。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高傲,不含任何人類情感的聲音,自那雷罰之眼中傳出,如天道敕令,響徹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下界螻蟻,竟敢窺探天機,罪當滅世。”
“念爾等修行不易,自裁謝罪,可免神魂俱滅之苦。”
聲音仿佛來自九天之外,又仿佛就在耳邊低語,每一個字都蘊含著不容置喙的法則之力,誘導著聽聞者放棄抵抗,自行了斷。
葉傾城的小臉煞白,死死地咬著嘴唇,才沒有在這神音之下心神失守。
諸葛亮羽扇輕搖,一道無形的八卦陣圖在眾人腳下展開,陣圖之上,星河流轉,陰陽魚游弋,將那股誘人自裁的魔音消弭于無形。他看著天穹之上那只巨眼,與身旁的劉伯溫對視一眼,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這,已經不是天道無情的體現,而是某個強大存在,在借天道之名,行生殺之事!
葉凡卻仿佛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他負手而立,站在狂風與雷威的中心,衣袂甚至沒有一絲擺動。他仰頭望著那只巨眼,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嘲弄。
“朕的天下,何時輪到你來指手畫腳?”
此言一出,天地間的威壓陡然暴增!
那只雷罰之眼被徹底激怒,血色的雷云瘋狂翻涌,仿佛沸騰的巖漿。
“不知死活!”
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帶著顯而易見的怒火。
“轟!”
一道幾乎有宮殿梁柱般粗細的紫霄神雷,撕裂了血色天幕,從天而降!
那不是凡間的雷電,而是純粹由毀滅法則凝聚而成的神罰。雷光呈妖異的紫色,光是其散發出的氣息,就讓下方的空氣燃燒起來,空間更是如脆弱的玻璃般寸寸崩裂,發出一陣陣令人牙酸的破碎聲。它裹挾著凈化一切、毀滅一切的力量,直直地劈向葉凡所在的觀天神臺!
這一擊,足以將整座京城連同觀天神臺,從地圖上徹底抹去!
然而,葉凡依舊面不改色。
他甚至沒有抬頭多看那道神雷一眼。
“李白,接劍。”
他屈指一彈,腰間佩戴的那柄象征著帝王權柄的天子劍,發出一聲清越的龍吟,化作一道金色流光,飛向了不遠處的李白。
李白正仰頭灌了一口酒,看到飛來的天子劍,不由得長笑一聲,探手接住。
劍入手的瞬間,他身上那股醉醺醺的懶散氣質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刺破蒼穹的無盡鋒銳!帝王龍氣順著劍柄涌入他的體內,與他自身的劍意完美融合。
“哈哈哈,好劍!好酒!好雷!”
李白長笑三聲,人與劍化作一道白虹,不退反進,沖天而起!
豪邁的吟哦聲,響徹云霄,壓過了雷鳴!
“一劍霜寒十四州!”
一道融合了詩酒的瀟灑、劍仙的銳利、以及帝王龍氣的霸道的璀璨劍光,如銀河倒瀉,逆流而上,悍然迎向了那道紫霄神雷!
“轟隆隆——!”
驚天動地的爆炸,在京城上空數千丈的高處轟然發生!
劍光與雷光,如同兩頭來自遠古的巨獸,瘋狂地撕咬、碰撞、湮滅!紫色的電弧與金色的劍氣四散飛濺,將天空攪成了一鍋混沌的粥。恐怖的能量風暴席卷開來,袁天罡臉色漲紅,一口精血噴在星盤之上,周天星斗大陣的光芒暴漲數倍,才堪堪將那足以毀滅一切的余波擋在京城之外!
最終,劍光與雷光在僵持了數息之后,雙雙湮滅。
一道白色的身影在爆炸的余波中猛地一沉,隨即借力飄然落下,重新站回神臺之上。
李白的臉色,微微有些泛白,握劍的手也有些顫抖。他將劍拄在地上,另一只手擦去嘴角的血跡,眼中卻滿是興奮的戰意。
他降臨此界以來,第一次,未能一擊必殺。
天穹之上,那只巨大的雷罰之眼,因這一擊而被強行擊潰,能量開始逸散,緩緩消散。血色的雷云退去,天空恢復了原有的顏色。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事情還遠未結束。
在雷云散盡的核心之處,一名身穿紫金道袍,面容俊美得近乎妖異,眼神卻無比倨傲的青年,正踏著虛空,靜靜地懸浮在那里。
他就像是這片天地唯一的主宰,俯瞰著腳下的一切。
他,便是那紫霄神宗派來巡視此方“藥園”的天宗使者。
使者看到自己的紫霄神雷竟被一道凡間的劍光擋下,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但隨即,那絲驚訝便化為了更深、更濃的輕蔑。
“哦?這片貧瘠的園子里,倒是長出了幾根有趣的雜草。”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神臺上每個人的耳中,帶著一種看待玩物般的隨意。他甚至還伸出手指,輕輕彈了彈自己那完美無瑕的道袍衣角,仿佛剛才的驚天對決,只是拂去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塵埃。
“也好,本使的藥圃,正好缺幾個跪地拔草的藥奴。”
他的目光掃過觀天神臺,當看到這座由黑曜石與星辰精金鑄就的宏偉造物時,不屑地撇了撇嘴。
“用凡鐵與俗石堆砌起來的垃圾,也敢妄稱神臺?簡直是對‘神’這個字的終極侮辱。”
此言一出,全場皆靜。
白起、韓信等人,臉上已是殺氣升騰。
諸葛亮與劉伯溫,眼中寒光一閃而過。
然而,反應最大的,卻是一直站在角落里,像看護珍寶一樣撫摸著神臺欄桿的魯班。
這位平日里只對木料和機關感興趣的工部尚書,在聽到這句話后,撫摸欄桿的動作猛地一頓。
他緩緩抬起頭,那張黝黑的臉上,沒有任何憤怒的表情,只有一片死寂。
然后,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下,魯班默默地從自己那件寬大的工匠袍懷里,掏出了一把閃爍著森然寒光的墨斗,和一柄看起來平平無奇,斧刃上卻仿佛有道韻流轉的班門斧。
當他握住這兩件工具的剎那,他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不再是那個憨厚的工匠,而是一位丈量天地、規劃萬物的法則化身。
他一手持斧,一手拉著墨線,用一種審視“待加工劣質木料”的眼神,遙遙對準了天空中的那位天宗使者,嘴里輕輕地,卻又無比清晰地嘀咕了一句:
“這料子,骨架不正,中線歪了,得重新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