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口三昧真火,直接在遮天蔽日的蟲云中燒出了一道寬達(dá)百丈,深不見底的真空長廊。長廊的盡頭,便是十萬大山的真容。
焦臭、腥臊、怨毒……無數(shù)種氣味混雜在一起,令人作嘔。
可那蟲云竟仿佛沒有智慧,依舊悍不畏死地從兩側(cè)向著中間的真空地帶合攏,試圖填補(bǔ)那片被火焰抹去的空白。
“沒完了是吧?”孫悟空撇了撇嘴,一臉嫌棄。
他懶得再費口水,扛著金箍棒,對腳下的敖玄道:“走了,進(jìn)去瞧瞧,看看到底是哪個不開眼的,敢在俺老孫面前玩蟲子。”
敖玄看著那前赴后繼、眨眼間又快要將通道填滿的蟲海,龍軀都有些發(fā)麻,連忙提醒道:“大圣,這山中詭異,不若等我先用龍威探……”
話未說完,孫悟空已然駕云沖了出去,只留下一句不耐煩的回應(yīng):“探什么探,直接碾過去便是!”
他一路深入,只見山林中,無論是參天古樹,還是奇花異草,甚至是奔走的麋鹿、飛鳥,盡數(shù)被那股邪異的墨綠色妖氣所侵蝕。它們的樹干上長出扭曲的人臉,奔跑的麋鹿脊背上生出森森骨刺,飛鳥的羽翼變得如同爛肉般滴落著毒液,它們的眼睛里閃爍著嗜血的紅光,一個個變得奇形怪狀,充滿了攻擊性。一株看似尋常的藤蔓,會突然伸出毒刺;一朵嬌艷的野花,會猛地張開滿是利齒的“花盤”。
“嘖,好好的一座仙山福地,弄得跟個垃圾堆似的,晦氣!”
孫悟空嘟囔一句,干脆將金箍棒迎風(fēng)一晃,變得足有山岳般粗細(xì),就這么扛在肩上,一路橫推過去。
“轟——隆——隆——”
那場景,不似神仙斗法,倒像是個脾氣暴躁的農(nóng)夫,開著一輛尺寸夸張到極致的壓路機(jī),在自家的田里開出一條筆直的大道。
管你是千年樹妖,還是萬年石怪,在這根不講道理的鐵棒面前,統(tǒng)統(tǒng)都是土雞瓦狗,一觸即潰。所過之處,山石崩裂,古木成灰,一條寬闊無比的“康莊大道”就這么硬生生出現(xiàn)在了十萬大山之中。
不多時,一座建立在巨大山谷中的城寨,出現(xiàn)在眼前。
城寨的大門上,龍飛鳳舞地刻著三個大字——“南宮家”。
只是這城寨中,安靜得有些詭異。
孫悟空落下云頭,站在寨門口,火眼金睛一掃。只見寨中人來人往,卻個個面無表情,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更詭異的是,他們每個人的身上,無論是臉上還是手臂上,都布滿了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的墨綠色巫咒符文。
“都給俺老孫滾出來!”
孫悟空一聲爆喝,聲浪滾滾,震得整座山谷嗡嗡作響。
寨中那些麻木的“人”,仿佛被按下了某個開關(guān),齊刷刷地轉(zhuǎn)過頭,用那空洞無神的雙眼,死死盯住了孫悟空。
下一刻,一個身穿錦袍、氣息已達(dá)宗師之境的中年男人,帶著數(shù)百名手持利刃的武士,從寨中沖了出來。正是南宮世家的家主,南宮烈。
“拿下這妖猴!”南宮烈面容扭曲,聲音沙啞,仿佛不是從喉嚨,而是從胸腔里硬擠出來的一樣。
那數(shù)百名武士聞聲而動,身上巫紋綠光大盛,速度與力量暴漲,瘋了一般地?fù)湎驅(qū)O悟空。
“大圣小心!”敖玄發(fā)出一聲龍吟,龍口一張,一道冰藍(lán)色的寒霜龍息噴吐而出,瞬間將沖在最前的數(shù)十名武士凍成了冰雕。
然而,還不等敖玄松一口氣,那些冰雕之上的巫咒符文綠光一閃,竟將寒冰之力迅速消融,咔嚓聲中,那些武士掙脫束縛,行動竟沒有絲毫遲滯!
“不行!大圣,他們的生機(jī)似乎被某種外力鎖定了,物理傷害和元素法術(shù)都效果不大!”敖玄驚怒交加地吼道。
“一群提線木偶,也敢在俺面前咋呼?”
孫悟空見狀,也懶得用金箍棒,只將棒子往地上一插,赤手空拳地迎了上去。
“砰!砰!砰!”
他身形如鬼魅,在那群武士中閑庭信步,每一拳,每一腳,都簡單直接,卻蘊(yùn)含著崩山斷岳的恐怖力道。那些所謂的宗師高手、精銳武士,在他面前跟紙糊的沒什么兩樣,骨斷筋折的聲音不絕于耳,一個個被打得橫飛出去,將墻壁砸出一個又一個大洞。
然而,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那些明明已經(jīng)被打斷了手腳,甚至胸膛都被轟出一個大洞的武士,竟在綠光的包裹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恢復(fù)。斷裂的骨骼重新接上,破碎的內(nèi)臟蠕動著愈合,他們晃晃悠悠地從地上爬起來,再次面無表情地?fù)淞松蟻怼?/p>
“嘿,打不死?”孫悟空一腳將一個武士的腦袋踩進(jìn)地里,看著他那還在抽搐但生機(jī)不減的身體,撓了撓臉頰,終于來了點興趣,“這倒有點意思。”
他不再理會這些雜魚,目光越過他們,投向了山谷最中央。
那里,矗立著一座由無數(shù)慘白尸骨與扭曲藤蔓交織而成的巨大祭壇。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每當(dāng)那些武士受到重創(chuàng),便會有一股墨綠色的能量從祭壇流轉(zhuǎn)而出,通過那些巫紋注入他們體內(nèi),強(qiáng)行修復(fù)傷勢。所有南宮家族人體內(nèi)的巫紋,都仿佛有無形的絲線,與那座祭壇緊密地連接在一起。
“裝神弄鬼,看俺老孫不把你這老巢給掀了!”
孫悟空火眼金睛猛地一睜,兩道尺長的金色神光爆射而出,瞬間穿透了層層表象,洞徹了那座祭壇的本源!
一看之下,饒是見多識廣的齊天大圣,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那所謂的“巫神”,根本不是什么神,更不是人。
祭壇的頂端,根本沒有什么盤膝而坐的人影。那是一株巨大無比、通體血紅、還在“噗通、噗通”有節(jié)奏跳動著的,如同心臟一般的詭異植物!
無數(shù)條粗壯的藤蔓,從這顆“心臟”的底部延伸出來,如同血管般扎根于祭壇,再通過祭壇,連接到山谷中每一個南宮族人的身上。它正貪婪地、源源不絕地吸食著所有人的生命力、精氣神、乃至喜怒哀樂等一切情緒,作為自己的養(yǎng)料。
就在孫悟空看破它真身的瞬間,那顆巨大的“心臟”猛地一顫。
一股陰冷、惡毒、充滿了混亂與絕望的精神洪流,轟然順著孫悟空的視線反沖而來!那洪流之中,仿佛有億萬怨魂在無聲哀嚎,有眾生沉淪地獄的無邊絕望,化作無數(shù)根淬毒的尖針,要將孫悟空的識海徹底洞穿,將他也變成這山谷中渾渾噩噩的傀儡之一。
“就這?”
孫悟空神魂何等強(qiáng)大,那是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爐里煉過的,是壓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不曾磨滅的!面對這精神沖擊,他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心念一動,那股源自骨子里、與天地爭鋒的斗戰(zhàn)意志便化作一柄開天辟地的無形神刀,只輕輕一斬,便將那浩瀚的精神洪流斬得煙消云散!
他扛起金箍棒,指著那顆巨大的心臟,咧嘴冷笑,滿臉的不屑。
“俺還以為是多大的陣仗,原來是個不成氣候的植物妖,也敢在俺老孫面前妄稱巫神?”
“吱——!!!”
被道破真身,又被如此羞辱,那“心臟”妖物發(fā)出一聲刺耳到極致的尖嘯!
整個山谷,連同腳下的大地,都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
“轟隆隆——”
那座由尸骨與藤蔓構(gòu)成的巨大祭壇,竟緩緩地從地底升起,露出了它的全貌。隨著它的升起,一股比之前濃烈百倍的鎮(zhèn)壓、絕望、怨毒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讓空氣都變得粘稠,仿佛連光線都被扭曲!
那根本不是什么祭壇!
那是一座與東海鎮(zhèn)海碑一般無二,只是通體漆黑,碑身之上布滿了無數(shù)扭曲、惡毒的巫咒符文的……第二座鎮(zhèn)界碑!
“心臟”妖物盤踞在鎮(zhèn)界碑的頂端,無數(shù)藤蔓深深扎入碑體,它的氣息在鎮(zhèn)界碑力量的加持下,節(jié)節(jié)攀升,竟在瞬息之間,擁有了堪比真仙的恐怖威壓!
一個癲狂而怨毒的聲音,響徹整個山谷。
“無知妖猴!此乃鎮(zhèn)魂碑,乃我本體!今日,便讓你這身鋼筋鐵骨,連同你那不滅的神魂,一同化作我的養(yǎng)料,成為我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