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巖下聚義
松針熏肉的香氣還沒散盡,朱天林已經帶著趙虎的布防圖回到山洞。文相正坐在石凳上,用炭筆在竹簡上標注著什么,看到他進來,老大人立刻放下筆,指尖在 “黑風口糧倉” 的字樣上輕輕點了點:“趙虎說的密道,你覺得可行?”
朱天林把布防圖鋪在石桌上,羊皮在火光里泛著陳舊的黃,上面的墨跡卻依舊清晰。他的靈力感知順著圖上的線條延伸,能 “看” 到密道入口藏在黑風口西側的斷崖下,被茂密的灌木叢遮掩,確實是元軍防御的盲區。
“可行,但需要人手。” 朱天林的手指劃過密道的標注,“密道只能容一人通過,需要有人在外面接應,還要有人牽制糧倉的守衛 —— 咱們現在的兵力不夠。”
山洞外突然傳來青狼幼崽的低吼,不是警惕,是帶著雀躍的輕吠。弓箭手趴在洞口的藤蔓后,突然回頭喊道:“朱哥!文相!山民又帶了人來!這次有十幾個呢!”
朱天林和文相對視一眼,快步走到洞口。晨光里,十幾個穿著破爛鎧甲的漢子正跟著山民走來,有的拄著長矛當拐杖,有的用布纏著流血的胳膊,卻都挺直著脊梁,目光里帶著警惕,也藏著一絲希冀。為首的漢子腰間掛著半截斷劍,劍穗已經磨得只剩根麻繩,卻被他攥得很緊。
“是李隊正!” 趙虎突然從巖壁后站起來,受傷的腿在地上踉蹌了一下,“您還活著!”
被稱為李隊正的漢子抬起頭,看到趙虎時,原本緊繃的臉突然松了松,斷劍 “當啷” 一聲掉在地上:“我以為…… 黑風口的弟兄都沒了。” 他的聲音沙啞,卻帶著如釋重負的顫抖,目光掃過山洞外晾曬的肉干,又落在巖壁上的殘旗上,突然對著文相單膝跪地,“末將李山,參見文相!”
十幾個散兵跟著跪下,甲胄碰撞的脆響在晨光里格外清晰。文相趕緊扶起李山,老大人的手指在他的斷劍上輕輕碰了碰:“都是自家弟兄,不必多禮。” 他示意民婦端來水囊,“先喝口水,有什么話,進洞再說。”
山洞里頓時顯得擁擠起來。李山帶來的弟兄們圍坐在火堆旁,手里捧著民婦遞來的肉干,卻沒人先吃,只是望著文相,像在確認眼前的安穩是不是幻覺。朱天林注意到他們的甲胄上都有砍殺的痕跡,有的護心鏡被劈出凹陷,有的肩甲還沾著干涸的血,顯然是從死人堆里逃出來的。
“李隊正,你們是怎么從黑風口逃出來的?” 文相的聲音很輕,卻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巴圖的騎兵不是把你們圍在糧倉了嗎?”
李山的手指在斷劍的缺口上摩挲著,那里還沾著塊暗紅色的血痂。“是張都尉的親兵拼出來的路。” 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老將軍帶著人沖在最前面,把元軍的騎兵引到了斷崖…… 我們從密道逃出來時,還能聽到他的怒吼聲。”
山洞里的空氣瞬間凝固。趙虎低下頭,用樹枝撥弄著炭火,火星子飄起來,落在他的手背上,卻像是沒察覺。朱天林的靈力感知掃過眾人,他們的靈氣波動都變得沉重,顯然是想起了犧牲的弟兄,連青狼幼崽都安靜下來,趴在地上,耳朵貼在冰冷的石板上。
文相突然站起身,走到巖壁前,取下那面殘旗。紅色的布條在火光里輕顫,雖然破舊,卻比任何鎧甲都更有力量。“張都尉沒白死。” 老大人的聲音帶著刻意的沉穩,卻掩不住喉間的哽咽,“他用性命換出來的弟兄,現在就站在這里 —— 這就是他留給咱們的念想,是大宋的火種。”
李山猛地抬起頭,眼睛紅得像要滴血。他突然從懷里掏出塊皺巴巴的布條,上面用鮮血寫著個 “宋” 字,是用張都尉的血寫的,邊緣已經發黑,卻依舊能看出筆鋒的剛勁:“文相說得對!只要咱們還活著,張都尉就不算白死!”
十幾個散兵同時攥緊了手里的武器。有人把肉干塞進懷里,說要留著當干糧;有人用布擦拭著生銹的長矛,矛尖在火光里閃著冷光;連最年輕的那個小兵都挺直了腰,把斷了弦的弓抱得更緊 —— 那弓是他爹留下的,現在成了他唯一的武器。
“文相,求您收下我們!” 李山對著文相深深一揖,斷劍的劍柄在地上磕出輕響,“我們沒地方去了,元軍在黑風口搜得緊,只有跟著您,才能殺回去,才能給弟兄們報仇!”
文相把殘旗重新掛在巖壁上,用炭筆在竹簡上添了行字:“李山及十三名黑風口義軍,編入破山隊,暫歸朱天林調度。” 老大人的手指在 “十三” 兩個字上停頓片刻,突然笑了,“加上趙虎,咱們現在有十五名能戰的弟兄了 —— 這可不是小數目。”
朱天林看著李山他們接過山民遞來的武器,鐵脊野豬的鬃毛藤甲已經編好了三件,雖然粗糙,卻比他們身上的破爛鎧甲結實。年輕山民正教他們怎么用變異野豬的獠牙制作箭頭,鐵屑在石臼里飛濺,像撒了把星星。
他突然想起海豐城頭的日子,那時的破山隊只有十個人,現在卻像滾雪球一樣,聚起了越來越多的人。這些散兵就像澗水里的石子,看著散,聚起來就能填滿河床,擋住元軍的鐵蹄。
“朱什長,” 李山突然走過來,手里捧著塊磨得鋒利的石片,“這是我們在密道里撿的,能當匕首用。” 他的目光落在朱天林的長柄刀上,刃口的紅光在火光里跳動,“聽說您斬殺了巴圖的親兵?”
朱天林點點頭,把石片遞回給他:“是弟兄們一起殺的 —— 單打獨斗,誰也贏不了。” 他指了指正在編藤甲的年輕山民,“接下來要探黑風口的密道,正需要熟悉地形的人 —— 你們愿意嗎?”
李山的眼睛瞬間亮了,像點燃的火把。他把石片塞進腰間,對著身后的弟兄們喊道:“聽到了嗎?朱什長要帶咱們殺回黑風口!都打起精神來!”
山洞外的晨光越來越亮,照在巖壁上的殘旗上,紅色的布條泛著溫暖的光。朱天林看著忙碌的人群,突然覺得這狹小的山洞像個正在發酵的酒壇,散兵們的勇氣和仇恨混在一起,正釀出股能燎原的力量。
第二節 礪刃待時
山澗的水流在晨光里泛著銀,朱天林正帶著新編入的弟兄在空地上訓練。李山的槍法很扎實,槍尖在晨光里劃出連貫的弧線,顯然是受過正規訓練的;趙虎雖然腿傷未愈,卻能準確地指出每個人的破綻,他的偵查經驗比誰都豐富;連最年輕的小兵都學得認真,用樹枝在地上比劃著劈山式的刀路,指尖的炭灰蹭得滿臉都是。
“出刀要沉,靈力要聚在刃口。” 朱天林糾正著小兵的姿勢,500 斤力量順著手臂示范,長柄刀在空地上劃出道紅光,劈開的空氣發出 “嗡” 的輕響,“別學花架子,能砍中敵人的刀,才是好刀。”
小兵的臉漲得通紅,握緊樹枝又試了一次,這次的動作雖然還是生澀,卻比之前沉穩了許多。李山在一旁看得點頭,突然對身后的弟兄喊道:“都學著點!朱什長這刀能劈開鐵甲,咱們要是能學到三成,殺元軍就容易多了!”
山洞前的空地上漸漸熱鬧起來。老獵人帶著年輕山民在制作箭簇,鐵脊野豬的獠牙被磨得鋒利,在晨光里閃著冷光;那個抱著孩子的民婦和幾個受傷的弟兄在縫補鎧甲,用的是鐵脊野豬的鬃毛和山民織的麻布,雖然針腳歪歪扭扭,卻比之前更結實;書生新兵則在巖壁上畫新的地圖,上面用朱砂標著每個人的特長 —— 李山擅長槍術,趙虎擅長偵查,小兵跑得快,適合送信。
文相坐在石凳上,手里的竹簡上已經列出了新的分工:朱天林帶五人負責突擊,李山帶四人負責接應,趙虎帶三人負責偵查,剩下的弟兄跟著山民守衛山洞和水源。老大人的手指在 “兵力” 兩個字上輕輕敲了敲,那里寫著 “二十五人”,雖然不多,卻比三天前翻了一倍。
“天林,你看這個。” 文相把竹簡遞過來,上面新畫了個簡易的沙盤,用石子代表元軍,用樹枝代表他們的弟兄,“趙虎說糧倉的守衛有十五人,咱們用五人從密道潛入,十人在外圍牽制,剩下的人負責接應 —— 只要動作快,能在半個時辰內解決戰斗。”
朱天林看著沙盤上的布局,突然覺得心里踏實了許多。之前的破山隊像只獨狼,現在卻像群協作的獵犬,有人負責撕開防線,有人負責咬住獵物,有人負責警戒退路。他的靈力感知掃過訓練的弟兄們,他們的靈氣波動雖然還很微弱,卻比昨天凝聚了許多,像散落的火星,正漸漸聚成火苗。
“文相,山民說發現了新的蹤跡。” 弓箭手跑過來,手里舉著塊染血的麻布,是從黑風口方向飄來的,“上面有元軍的標記,好像是在召集斥候 —— 說不定他們要撤了。”
朱天林接過麻布,靈力感知 “看” 到上面殘留著巴圖的氣息,卻比之前虛弱了許多,帶著明顯的焦躁。趙虎說得沒錯,元軍的糧草快耗盡了,已經沒心思繼續搜查,只想盡快撤回黑風口。
“機會來了。” 文相的手指在沙盤上的糧倉位置重重一點,“等他們的斥候撤回,咱們就動手 —— 不僅要搶糧草,還要放把火,讓巴圖知道,蓮山不是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訓練的弟兄們聽到這話,動作都快了幾分。李山的槍尖劈開了塊凸起的巖石,碎石飛濺中,他的聲音帶著興奮:“朱什長,什么時候出發?我這桿槍早就想沾元軍的血了!”
朱天林看著他眼里的光,突然想起自己剛入伍的時候。那時的他也這樣,握著刀就想往前沖,不知道害怕,只知道要守護。他把長柄刀插進地面,紅光在刃口亮了亮:“再練三天。” 他指了指正在編藤甲的山民,“等新的藤甲做好,等趙虎的腿傷再好些,咱們就去黑風口 —— 要去,就得贏。”
夕陽西斜時,訓練的弟兄們已經能配合著完成簡單的戰術。李山的槍陣能護住兩翼,趙虎的偵查能提前發現危險,小兵的速度能快速傳遞消息,連最沉默的老弟兄都能準確地投擲石矛,擊中十步外的目標。山洞前的空地上插滿了他們練習用的木靶,每個靶心都插著新做的鐵簇箭,箭尾的野菊花瓣在晚風中輕輕搖晃。
文相站在巖壁前,看著弟兄們收拾武器,突然對朱天林笑了:“你看,人心聚起來,就像這山澗的水,開始只是細流,聚得多了,就能沖開巨石。” 老大人的手指在 “二十五人” 的字樣上輕輕劃了劃,“這只是開始 —— 等咱們拿下黑風口的糧草,消息傳出去,會有更多的散兵來找咱們。”
朱天林望著山澗的方向,暮色里的水流像條銀色的帶子,蜿蜒著流向遠方。他知道文相說得對,兵力的增長不只是數字的變化,是信心的凝聚,是希望的蔓延。就像這山洞里的火光,只要有人添柴,就會越來越旺,直到照亮整個蓮山。
青狼幼崽突然對著黑風口的方向低吼一聲,尾巴搖得像面小旗子。朱天林握緊長柄刀,鐵鏈在手腕上輕輕晃動,刃口的紅光在暮色里延伸,像道蓄勢待發的閃電。
他們的力量還很微弱,卻已經有了燎原的勢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