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氏什么風雨都見過,所以這會兒沉著冷靜。
“讓我看看。”
她上前給魏王診脈,又挽起他的袖子,看到了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紅點。
“是朱顏。”
聽到這個名字,裴遇面如死灰。
朱顏是一種劇毒,在前朝聲名大振。
據(jù)說里面加了數(shù)種劇毒的成分,中毒之人,根本救不回來。
常萬春則道:“完了完了,是朱顏的話,那死定了。我可憐的妹妹,年紀輕輕就要守寡了。”
這時候,各人只想自家骨肉。
常萬春現(xiàn)在想的不是舍不得魏王,而是擔心常王妃守寡。
“都閉嘴!渡野,你過來幫忙!”明氏呵斥道。
這會兒裴遇完全手軟,幫不上忙。
徐渡野按照明氏的要求,把魏王從上到下扒了個精光。
明氏也沒有避諱,直接上銀針。
只見她下針如流星劃過天空,動作行云流水,快得幾乎讓人看不清,找穴位又快又準。
裴遇死死盯著明氏,心里默默念道:把王爺救回來,一定要把王爺救回來。
救回來,以后您老人家就是我祖宗。
常萬春則還沉浸在自己妹妹要做寡婦,以后無人照顧,遭人欺負的慘痛想象中,一時之間,悲痛交加,根本沒有看過來。
明氏忙了足足兩個時辰。
這兩個時辰里,她幾乎就沒停下過。
等她從魏王頸下拔出最后一根銀針,整個人癱坐在地上,早已汗?jié)裰匾隆?/p>
她剛剛,是和死神賽跑去了。
還好,她運氣好,僥幸暫時贏了一局。
“祖母,如何?”徐渡野沉聲問。
事發(fā)突然,其實他心里也有點慌亂。
但是他必須得為孟映棠考慮。
孟映棠現(xiàn)在還在給兩個孩子喂奶,不能生氣上火,所以暫時不能讓她知道。
在明氏救治魏王的這兩個時辰里,徐渡野又聯(lián)想到了很多,這會兒已經(jīng)完全冷靜下來。
若是他沒猜錯的話,今日是有人故意為之,目的就是刺殺魏王,同時嫁禍給裴遇,自己或者常萬春。
或者,一箭雙雕甚至一箭三雕。
總之,來勢洶洶,惡毒殘忍。
徐渡野目前小人之心,最懷疑背后之人的目標是裴遇。
常萬春是個吃喝玩樂的草包,活著不會礙到誰。
自己一直忙著在家?guī)Ш⒆樱瑳]有時間去得罪人。
倒是裴遇,隨著太子監(jiān)國,他在太子身邊上躥下跳,肯定樹敵無數(shù)。
是他,肯定是他。
“現(xiàn)在怎么辦?”裴遇還是懵的,“要現(xiàn)在把王爺送回去嗎?”
這會兒外面已經(jīng)宵禁,若是被人遇到,這件事就藏不住了。
“祖母。”徐渡野看向明氏。
明氏道:“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我怕后續(xù)……”
那些毒素,到底會對魏王的身體造成什么樣的創(chuàng)傷,明氏不得而知,現(xiàn)在也無法預測。
“脫離了生命危險就好。”裴遇都快哭了,“王爺會為我們作證,證明今日是他宴客,我們只是赴約。”
這樣說的話,他們中的某個人或者某幾個人,蓄意謀害王爺?shù)目尚哦染偷土撕芏唷?/p>
畢竟,魏王宴客,時間地點都是他定的,旁人很難有時間布置陰謀詭計。
“那不好說。”明氏一邊收拾銀針一邊道。
“對,不好說。”徐渡野道,“當務之急是查出真兇,否則無法完全洗脫懷疑。很可能,我們還會被帶回大理寺問話。”
涉及到王爺,那這件事肯定要落在大理寺頭上。
徐渡野眉頭緊鎖,似乎在凝神思考。
“說來也奇怪,”裴遇這會兒也顧不上什么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萬年不離手的扇子,這會兒都不知道被他慌亂中放到哪里了,“今日宴席上,王爺吃過的喝過的,我們都吃過喝過,沒道理,只有王爺中毒吧。”
“會不會,是王爺來赴宴之前,就已經(jīng)中毒了?”徐渡野看著明氏問道。
明氏很有可能,能根據(jù)身體反應,大概推算出魏王中毒的時間。
關(guān)鍵時候,還是得啃老看祖母。
“按照王爺?shù)拿}象來說,中毒時間,應該就是你們吃飯期間。”
明氏深吸一口氣,“都別動,等我歇歇,我先去檢查一下酒水和飯菜。”
她真是要累死了。
“要,要不要報官?”常萬春總算理智回籠,說了一句正常的話。
“用。”
“不用!”
徐渡野和裴遇各有意見。
“聽我的,不要報官。”裴遇急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魏王被救回來了,千萬別影響自己的前程。
徐渡野卻皺眉罵道:“我們鬧成這樣,你指望沒有風聲傳出去?”
“最重要的是,”明氏幽幽地道,“王爺?shù)纳眢w狀況,也不允許說無事發(fā)生。”
救了一條命回來,和與從前一樣,是兩件截然不同的事情。
魏王身體,一定會留下后遺癥。
但是到底是什么后遺癥,明氏現(xiàn)在也不知道。
“等天亮報官,太子殿下那邊也得說。”徐渡野道,“至于咱們?nèi)齻€,都有嫌疑,先去大理寺詔獄里待幾日。”
常萬春:“我為什么要去詔獄?我能害我妹妹守寡嗎?我肯定沒有嫌疑。”
徐渡野懶得說話。
裴遇則沮喪道:“早知道,今日我就不來了。”
其實現(xiàn)在的魏王,對他來說,一點兒用都沒有。
真是看在從前的情分上才來的。
徐渡野這會兒狀態(tài)放松。
他不看那兩個蠢貨,只叮囑明氏:“映棠要喂奶,不能上火。這件事,您先別一下告訴她。先瞞幾日,若是我沒洗脫嫌疑,還要再被繼續(xù)關(guān)押,您再慢慢跟她說。”
孟映棠心里應該很清楚,自己沒有害魏王的動機,兇手不是自己。
這只是,無妄之災。
徐渡野弄不清楚的是,藏在暗處之人,今日目標,到底是屋里四人之中的誰。
真的是裴遇嗎?
一團迷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