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五更時分,夾河村西突然響起震天的戰(zhàn)鼓。
“魯賊夜襲!”
陸臨躺在營帳剛剛合眼沒過半刻鐘便被驚醒,此時帳外傳來陣陣驚呼,直接嚇得他就是一個鯉魚打挺。
“魯賊夜襲!”
陸臨抓過長矛沖出營帳,便見營內(nèi)里火光四起陣陣騷動,而魯賊的騎兵正在沖破哨卡。
為首者玄甲紅袍,不正是白日敗退的趙翊是誰?
他不是敗退了么?
怎么又來夜襲?
只是人數(shù)卻不多,只有數(shù)百人而已。
來不及思考趙翊夜襲的目的,陸臨立刻厲喝道。
“放箭!”
就在箭雨瓢潑之時,趙翊卻帶著騎兵突然調(diào)轉(zhuǎn)馬頭佯裝不敵而撤退,陸臨軍隊中頓時騷動不已。
白日的勝仗讓士卒們早已按捺不住,未等將令便蜂擁追出想要建功立業(yè),仿佛封侯拜相翻身之日就在眼前。
見狀陸臨暗道不妙,剛要約束部眾的時候,耳邊卻忽然傳來整齊的馬蹄聲。
趙翊率先沖出陣營之后,望向身后緊追不舍的敵軍,嘴角忍不住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姜,還是老的辣。”
陸臨的軍隊被楊篙與尤烈左右夾擊,他深知大勢已去只得敗走,絲毫沒有要死磕的意思。
“這個陸臨小兒,果然厲害。”
回到武邑縣內(nèi)的趙翊驚魂未定,忍不住夸獎起了這位年輕的小將。
“還是應(yīng)該聽王相的話,不該如此輕敵。”
不過好在最終還是算勝利了,否則還真不知該如何鼓舞士氣。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崔延齡拍著馬屁:“殿下這般才是真的天助亦是天意,換了旁人誰有這樣去而復(fù)返的膽量?”
不過這話倒也是事實,趙翊沉沉地嘆了口氣。
“只是因為本王的大意輕敵,倒是可憐那么多好兒郎了。”
他是個珍惜士卒的王爺,所以很得將士們愛戴。
李瑜道:“只要照顧好他們的家人,那他們就是死也高興,就會前赴后繼地為了殿下賣命。”
只要撫恤金給的高,那他們死得就沒那么冤。
魯王是個會自我總結(jié)汲取教訓之人,所以他也沒必要提醒他汲取教訓,當臣子的還是要少說話的好。
“恩,子璇這話有理,傳令下去……”趙翊深吸了一口氣,道:“凡我士卒、將領(lǐng),撫恤皆按朝廷雙倍發(fā)放。”
要干大事就不能摳門,而趙翊真的不是個摳門的老板。
光是獻的那燧發(fā)槍,李瑜就得了一大箱金元寶,還有無數(shù)古董字畫。
褪去帶血的戰(zhàn)袍,換上干凈的新戰(zhàn)袍后趙翊也不敢換寬松的寢衣,因為他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要上馬打仗。
“立刻著人清點兵馬,明日繼續(xù)向深州推進。”
衡水的人和別的地方人不一樣,衡水的人們思想十分清正。
而且又是北方儒家思想文化,主要的傳承地之一。
在他們看來順天府的小皇帝,乃是太宗皇帝在世時欽點的皇儲,所以小皇帝才應(yīng)該是正統(tǒng)。
而魯王趙翊?
不過是借著不知打哪兒來的假遺詔的反賊而已。
所以如今不僅是當?shù)伛v扎軍隊,想方設(shè)法的反抗趙翊,就連有些老百姓都自發(fā)組織起來跟趙翊作對。
為了皇帝位,為了家人,為了跟著自己的將士。
趙翊當然不會有仁慈心,所以這一路走來死了許多百姓,這讓章文翰感到非常不安。
“你說……死了這么多人,要是還不成事會如何?”
“我們會死的很慘吧?”
歷朝歷代那么多藩王,造反成功的他還真的找不到。
到時候他們這些個謀逆之臣,怕不是會被誅九族吧?
五馬分尸、凌遲處死、暴尸荒野、全家喪命……
不管是哪一個,想想就有點可怕。
李瑜筆下不停地印著用詞考究,還有白話的兩板檄文準備提前讓人送去深州,聞言忍不住笑道。
“你現(xiàn)在才開始后怕,是不是也太晚了點兒?”
王相給你安排任務(wù)的時候,你就應(yīng)該想到今天才對啊?
“當時只顧著想往上爬了,誰讓想在小皇帝身旁有出息太難?”
他一個小地方出來的三甲進士,想讓被狀元榜眼探花圍繞的小皇帝看見,等到下輩子都等不到。
“選了,就別再想了。”李瑜將印好的檄文輕輕吹干墨跡,嘆道:“只希望百姓能夠聰明點,可別參與皇室的內(nèi)部爭斗。”
你說你一個老百姓,摻和這些事兒干嘛呢是吧?
為小皇帝死了,他也不知道。
既不會照顧你的家人父母,也不會給你立個牌坊。
只要是不是外敵拿了天下,誰當皇帝都是一樣的。
“這是人家的氣節(jié),才不是笨。”章文翰很佩服這些百姓:“你我這樣的人哪里配評價他們?”
李瑜笑而不語,是啊,他們這些人哪里配討論氣節(jié)?
這輩子談錢談權(quán),就是氣節(jié)與忠心他們是沒有的。
也不知道濟南府怎么樣了,他媳婦和兒子可還好,濟南府被圍也不知道他們晚上怕不怕?睡得好不好?
濟南府。
寧照安給胖仔與嘉行唱完搖籃曲,哄著兩個孩子睡著才緩緩走出內(nèi)室,王府裝飾豪華住處富貴,卻讓人覺得還不如睡茅草屋安心。
“這都圍城八日了……”
夫君在外不知安危,兄弟在京城也不知安危。
晃悠的燭火讓人更加心亂如麻,云板壓抑著內(nèi)心的慌亂,將手中的安神湯給遞了過去。
“娘子,喝了好睡覺,不睡覺怎么行呢?”
今日白天王妃與世子,把王府的太監(jiān)都帶到城墻上抗敵去了,也不知道還能夠撐上幾日。
“不喝了。”寧照安推開藥,有些嫌棄地皺了皺鼻子:“越喝睡得越不安穩(wěn),還不如等困得不行了再睡得好。”
“夫君他是個文官兒,也不知跟著魯王在前線怎么樣了?”
二十萬大軍圍困濟南城,圍困了八日還紋絲不動。
短時間內(nèi)濟南城要有事才怪,所以她只擔心夫君在前線會有難。
“縣尊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娘子您就放心吧。”
云板見娘子不喝,想著浪費了便自己一口干了下去,晚飯本就吃得有些撐的她還打了個飽嗝。
“這藥不知比起酒的效果如何?”
只要一刀斃命沒有痛感,她不介意再來上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