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動仲裁是什么?”
楊超躍第一次聽見這個詞匯。
“不知道就算了。”
江陽前世當社畜牛馬時,加班成為日常。
遇到緊急項目甚至還要通宵。
通勤時間長,工作量大,強度高,缺乏個人生活,時不時想著給壓榨他的老板來一套勞動仲裁壓制。
現在自己當上老板了,聽見勞動仲裁這個詞就有些怕。
江陽偏頭向楊超躍看去,發現楊超躍正抬臉看著他:“教我勞動仲裁,我努力學,可以學會的。”
“這個就別學了,用不上,純多余。”
“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笨笨的,學東西特別慢,剛剛的試戲環節,如果不是你幫我引導情緒,我可能哭都哭不出來。”
“沒事的,超躍,你的人生才剛開始,是金子總會發光的。”江陽鼓勵道:“你說對吧,鐵子。”
“鐵子?”楊超躍歪了歪腦袋。
江陽這才想起來,鐵子這個梗,是18年流行起來的,早期是北方方言中,對朋友的一種親昵稱呼,在東北地區使用較為常見。
閑聊幾句,兩人來到擺放面攤車的巷子。
巷子很寬,地面是石子路。
把面攤車得更進去一些,趁著爐灶里的火沒熄滅,架上鍋燒水,江陽在木盆里灑上面粉和鹽,打一個雞蛋,便開始攪拌。
接著揉面,用搟面杖黏面成團。
手臂沒一會兒就酸了。
累歸累,偏頭看一眼巷子口望風的楊超躍,尤其是那雙期待的目光,江陽忽然就覺得這點累不算什么。
楊超躍試戲試得這么努力,眼睛都哭腫了,他給人家煮碗面獎勵獎勵怎么了。
自己公司的員工,自己偏愛。
巷子口,楊超躍扒著墻根探出半個腦袋,眼睛瞪得圓溜溜的:“陽哥!沒人看見,放心動手!!”
“你喉嚨里裝了個喇叭嗎,小點聲。”
“奧奧。”
楊超躍踮著步子,輕手輕腳往巷子里走,來到江陽身邊,踮起腳,輕聲對江陽說:“沒人發現我們倆,放心。”
她語調里全是溫熱的氣聲:“我繼續去放哨了,被發現你就往巷子另一邊跑,聽話。”
說完,楊超躍很鄭重的對江陽點點頭,一副去干大事的模樣,躡手躡腳的回到巷子口,探著腦袋放哨。
這般煞有其事的姿態,看得江陽嘴角抽了抽。
倒反天罡,當員工的,還要他這個老板聽話。
偷摸著煮個面而已。
如果穿上古裝俠客戲服,不知道的,還以為倆人在演殺人埋尸的戲碼呢。
巷口頂上的飛檐,剛不久架上一臺Spy Camer。
這臺隱蔽攝像機,連接著線路,閃爍著紅點,內置麥克風。
原本是給明天拍攝用的,攝像執導正在導播車里,為下午的彩排調試拍攝設備,確保每一個攝像機都能拍攝到清晰的畫面。
鏡頭紅點亮起。
小巷里的這一幕,被完整的拍攝下來,出現在導播車的多畫面分割器里。
隨著鍋里的水燒得咕咕冒泡,江陽把分割成劑子后醒發好的松軟面條下鍋,翻騰幾下,煮得差不多,就可以出鍋了。
沒有現成的調料,只能用先前倒進木盆里的調料。
江陽在案板上擺著兩個陶碗,對著還在巷子口放哨的楊超躍招手:“超躍,好了。”
“來啦來啦。”
楊超躍來到面攤前,夸張的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哇,這香味。”
“少拍馬屁,調料都還沒放呢。”江陽嘴上嫌棄,卻忍不住勾起嘴角。
面條夾入陶碗,用木瓢舀上熱水,再往里加調料,攪拌攪拌。
江陽嗦一口,咀嚼幾下,感覺到一股難以形容的調料混合復合味。
蔥姜蒜鹽味精,生抽,醋,魚腥草混合在一起,入口的魚腥草侵略性極強,直接壓制其他調味料的香氣。
鹽和味精加生抽的疊加,感覺咸得發苦。
勉強吞咽下肚。
江陽仿佛能預感到,楊超躍接下來會如何嘲諷他煮的這碗面難吃,他索性先發制人:“真難吃啊,我這面條要是開在三國時期,張飛吃了得把我攤子砸了。”
“難次什么?明明很好次呀!”楊超躍舒服的應了一聲,邊嚼邊含混不清的嚷嚷。
“好吃?”
江陽偏頭看去,便看見楊超躍捧著碗,吹了吹剛夾起來的面攤,次溜溜的吸面。
小嘴塞得圓鼓鼓的。
肯定是在演他這個老板,楊超躍跟著他學壞了,開始玩起職場里的人情世故了。
江陽等待一會兒,發覺沒聽見系統的提示音。
再次向楊超躍看去,卻發現楊超躍陶碗里的面條,已經被吸溜掉一大半,一副享受的神情。
嘴角的油漬在陽光下亮晶晶的。
江陽這才意識到,楊超躍不是演的,沒有拍他馬屁,是認真的。
他又嗦了一口,咸得嘴唇發干:“魚腥草味重了點,還偏咸,咦,我自己都受不了。”
楊超躍前傾著身子:“這又不是你的問題,調料都混合在一起了,頂級大廚來,也是這樣的味道,再說了,我現在是一個乞丐,乞丐要求那么高干嘛,我知道面是你煮的就行。”
她開心的笑道:“江陽,我吃的是你煮的面,和調料沒關系的,好次好次極了,再給我來一碗。”
江陽笑出聲,給楊超躍夾面:“叫毛江陽,哪有直呼老板名字的。”
“好的,毛江陽。”楊超躍嬉笑道。
……
導播車內,昏暗的燈光下,十幾塊監視屏的藍光映在攝影執導的禿頂上。
攝影執導正在測試每一臺隱秘設備的內置麥克風收音效果,以及檢查隱蔽攝像機的連接線路是否正確,紅點有沒有正常閃爍。
面前的多畫面分割器,一次性只能顯示16個拍攝鏡頭。
畫面正在不斷切換著,確保每一個鏡頭都能清晰捕捉到。
“咦?”
當右下角的畫面,顯示江陽那邊巷口飛檐攝像機拍攝到的一幕時,攝影執導感覺有些不對勁。
現在還沒到放飯時間,這倆人怎么吃起來了。
不是群演試戲,因為旁邊沒有現場助理或者場務監督。
“這倆人哪個組的,偷懶吧。”
攝影執導嘟囔一句:“一男一女,都不止是偷懶,還是在談戀愛吧?我記得那面攤明明被哪個組安排收起來了。”
面攤?
一旁正在檢查臺本的嚴閔,聽見面攤這個詞,忽然想起什么。
他把臺本放在膝上,偏頭看過來:“你說哪倆人?”
“就那倆!膩膩歪歪的”
攝影指導想起上個月回家時,前妻和情夫吃完沒洗的面碗泡在池子里,離婚手續辦完,現在看見這一幕就沒由來的煩躁:
“嚴導你看!剛剛切換畫面發現的。”
“哪個屏幕?”嚴閔臉色像往常一樣嚴肅。
“右下角的。”
“放大,我瞧瞧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