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峰!”
孫德發見他出來,那副兇神惡煞的樣子讓他心里也咯噔一下,但當著全村人的面,他不能弱了氣勢,干咳一聲,端起了村長的架子:
“你這是長本事了啊?敢在老河溝村這么橫行霸道,欺負鄉親了?”
許峰的目光像冰錐子,先是在王二虎那張幸災樂禍的臉上刮過,然后才轉向孫德發。
他沒直接回答,只是往前走了兩步。
“孫村長,您這話是什么意思?”許峰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壓抑的火氣:“我許峰剛回村,一向安分守己。怎么就成了橫行霸道了?”
王二虎立刻從孫德發身后跳了出來,指著自己的臉,又指了指旁邊幾個歪歪倒倒的小弟:“村長您看!他把我們打成這樣!還逼我們給他家盤炕!這不是欺負人是什么?”
“許峰,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孫德發順勢接話,語氣里滿是責備:“王二虎他們再不對,你也不能下這么重的手吧?都是一個村的,低頭不見抬頭見,你這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許峰臉上露出一絲冷笑,他看著孫德發,慢慢開口:“孫村長,您這話可就偏頗了。我為什么打他,您不去問問王二虎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他往前一步,逼視著王二虎:“王二虎,你自己說說!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家,踹爛了我家大門,搶了我家的東西?”
王二虎被他看得發毛,支支吾吾:“我……我那是……你家門本來就破……”
“好,門破暫且不說。”許峰打斷他,聲音陡然提高:“你是不是見我家沒人,就想對我媳婦兒動手動腳,出言不遜?”
這話一出,圍觀的村民頓時一片嘩然。
調戲人家媳婦兒,這在哪兒都是下作事。
林雪在屋里聽到這話,身子微微一顫,抓緊了被角。
王二虎臉色漲紅,急忙辯解:“我沒有!你別血口噴人!我就是……就是跟她開幾句玩笑!”
“開玩笑?”許峰的聲音更冷了:“那后來,你是不是去鎮上蘇軍司令部告我黑狀,誣陷我是漢奸,誣陷我媳婦兒是日本奸細,想借蘇軍的手弄死我們倆?”
這下連孫德發都愣了一下。
這事兒他也是剛聽說個大概,沒想到還有這種內情。
“你……你胡說!我那是……那是為民除害!”王二虎還在嘴硬。
“為民除害?”許峰往前一逼,王二虎嚇得連連后退:“我怎么就成了害了?我打死了瘋豬,請全村人吃肉,是不是害了你們?我安安分分過日子,礙著你王二虎什么事了?”
他轉向孫德發,聲音里帶著幾分悲憤:“村長,您給評評理!他王二虎先是搶我東西,再是調戲我媳婦兒,最后還要置我們于死地!這種人,我打他一頓,過分嗎?換了您,您能忍?”
孫德發被問得有些語塞。他聽出來了,這事兒,王二虎確實不占理。
但這王二虎平日里對他還算恭敬,而且許峰這個剛回來的毛頭小子最近風頭太盛,他必須壓一壓。
“咳咳,”孫德發干咳兩聲,擺了擺手:“許峰啊,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王二虎他是有不對的地方,回頭我讓他給你賠個不是。”
“都是鄉里鄉親的,抬頭不見低頭見,我看這事兒就算了。至于盤炕的事,我看就沒必要了吧?他家也不富裕。”
這話聽著是勸和,實際上卻是**裸的偏袒和施壓。
許峰心里冷笑,這老東西,擺明了是要和稀泥,還要賣王二虎一個人情。
“孫村長,您的意思我明白了。”許峰的語氣也硬了起來:“他王二虎做下的這些事,一句‘算了’就想揭過去?我許峰也不是那么好欺負的。”
他指了指自家的破屋:“冬天馬上就到了,這屋子四面漏風,連個熱炕都沒有。”
“您說,我這拖著一條殘腿的人,帶著一個女人,怎么熬過這個冬天?到時候凍死在屋里,是不是也就算了?”
孫德發眉頭一皺:“你這是什么意思?威脅我?”
“不敢。”許峰搖了搖頭:“我只是實話實說。我許峰爛命一條,沒什么可怕的。今天這事兒,他王二虎踹了我家門,搶了我家東西,還差點害死我們。”
“我讓他給我盤個炕,過分嗎?這炕,他盤也得盤,不盤也得盤!”
他往前一步,那股子在戰場上磨礪出來的殺氣毫不掩飾地釋放出來:“真要把我逼急了,我這條命不在乎,就怕到時候,拉幾個墊背的!”
孫德發被許峰這股子光腳不怕穿鞋的狠勁給鎮住了。
他沒想到這個平時看著還算沉穩的年輕人,骨子里竟然這么犟,這么不要命。
他看看許峰那雙冰冷的眼睛,再看看周圍村民們各異的表情,知道今天這面子是找不回來了。
“好!好!好!”孫德發連說三個好字,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許峰,你行!這老河溝村,我看是容不下你了!”
他一甩袖子:“我們走!”
孫德發帶著他那幾個親信,氣沖沖地轉身走了。
那些看熱鬧的村民見沒戲看了,也議論紛紛地三三兩兩散去。
王二虎眼睜睜看著孫德發走了,人都傻了。
他最大的靠山就這么走了?
他驚恐地看著許峰,那眼神像是看著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
“許……許峰……不,許爺……”王二虎腿一軟,差點跪下去:“村長都說了……這事兒就算了……”
許峰慢慢走到他面前,那張因為被打斷好事而憋了一肚子火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猙獰的笑意。
“他算了,我可沒算。”
許峰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他白天在王二虎家,是立威,是清算。現在,純粹是泄火!
“砰!”
許峰一腳將王二虎踹翻在地。
“啊!”王二虎發出一聲慘叫。
許峰揪著他的頭發,將他從地上拎起來,左右開弓,幾巴掌扇得他眼冒金星,鼻血長流。
“我他媽的好不容易……你個狗東西,偏偏挑這個時候來!”許峰低吼著,每一拳都帶著風聲。
王二虎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只能抱著頭,像條死狗一樣蜷縮在地上哀嚎。
“許爺!饒命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炕!炕!我盤!我一定給您盤個最好的火炕!”
許峰打累了,也覺得心里的那股邪火泄得差不多了,才停了手。他喘著粗氣,一腳踩在王二虎的胸口上。
“十天,”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王二虎,聲音冰冷,“不,七天。七天之內,我要在我家屋里看到燒得旺旺的火炕。少一天,或者不熱乎,我就拆了你的骨頭當柴燒!”
“是!是!七天!一定!一定!”王二虎哭喊著,褲襠里又是一片濕熱。
許峰嫌惡地挪開腳,對著他啐了一口:“滾!別讓我再看見你這張晦氣的臉!”
王二虎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跑了,連他那幾個還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小弟都顧不上了。
許峰看著他狼狽逃竄的背影,又回頭看了一眼自家那扇破舊的屋門,門后,是那個讓他牽掛的女人。
他吐出一口濁氣,今晚的好事,算是徹底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