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的書房里,燭火搖曳,映著墻上懸掛的羊皮地圖,地圖邊緣已有些磨損。
萬尸谷的位置被朱砂圈出,像一滴凝固的血,位于青州極北的荒漠深處,與青嵐宗相距千里,沿途用墨線標注著數(shù)十處險地——黑風戈壁的流沙會吞噬法器,幽魂沼澤的瘴氣能腐蝕靈力,斷龍崖的罡風可撕裂護體靈光……每一處都足以讓煉氣期修士殞命,連筑基期都需謹慎應(yīng)對。
“萬尸谷的死氣百年不散,如同實質(zhì),尋常修士靠近十里就會靈力紊亂,經(jīng)脈僵硬如鐵。”
宗主指尖點在地圖上的朱砂圈,指甲微微泛白,“但血煞門既然以‘復(fù)活’為目標,必然在谷中布下了聚陰陣,強行壓制死氣,陣眼處的靈氣反而會比外界濃郁,這倒是給了我們可乘之機。”
敖廣摩挲著腰間的貝殼令牌,沉吟道:“蓬萊島有件‘避塵珠’,是用深海萬年螺殼煉化而成,可抵御死氣侵蝕,范圍能覆蓋十人。
此次前往萬尸谷,正好派上用場。只是血煞門既然知曉《九轉(zhuǎn)煉神訣》,恐怕早已設(shè)下針對凌小友的陷阱,比如能吸噬煉體靈力的‘鎖龍石’。”
凌塵握著那張帶血的紙條,紙張粗糙,邊緣割得掌心發(fā)疼,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無論是不是陷阱,我都必須去。爹娘的下落,還有《九轉(zhuǎn)煉神訣》的秘密,都在萬尸谷。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得闖一闖。”
藥老從門外走進來,手里提著個黑陶藥罐,罐口冒著白氣,空氣中彌漫著苦澀的藥香,混合著雪蓮的清冽:
“這是‘固元湯’,用冰火泉的泉水和千年雪蓮熬了三個時辰,你先喝了,穩(wěn)固剛突破的煉氣七層境界,免得長途跋涉?zhèn)烁!?/p>
他將藥罐遞給凌塵,罐身燙得能烙紅皮膚,又對宗主道,“典籍庫的殘卷我看過,上面只記載了《九轉(zhuǎn)煉神訣》的前兩重,‘骨映玉’的修煉細節(jié)還算完整,但第三重‘脈通金’的口訣被人用利器刻意刮去了,刮痕新鮮,顯然是當年的叛徒所為,想讓后人永遠練不成完整功法。”
“叛徒?”凌塵心中一動,握著藥罐的手緊了緊,“難道青嵐宗當年有內(nèi)奸勾結(jié)血煞門?”
藥老點頭,指尖敲擊著桌面,發(fā)出“篤篤”聲:“百年前的血煞門門主,本是青嵐宗的丹堂弟子,名叫墨塵,與我同出一門。
他因急于求成,強行修煉《九轉(zhuǎn)煉神訣》,導致走火入魔,心性大變,才叛出宗門,創(chuàng)立血煞門,將功法篡改為《血魔功》,顛倒黑白,殘害同門。”
這個真相讓眾人沉默。原來兩派的恩怨,從根源上就糾纏在一起,如同藤蔓與樹,早已分不清彼此。
宗主當機立斷:“明日一早,你與敖長老同往萬尸谷,輕裝簡行。青嵐宗派五位筑基長老隨后接應(yīng),攜帶‘破陣弩’,以防血煞門布下殺陣。在此之前,你先去典籍庫,或許能從殘卷中找到‘脈通金’的蛛絲馬跡,那是應(yīng)對血魔功的關(guān)鍵。”
他取出一枚金色令牌,上面刻著“宗令”二字,邊緣鑲嵌著銀絲,“憑此令牌,可進入典籍庫最底層的**區(qū),那里存放著青嵐宗的根基秘典。”
當晚,凌塵帶著令牌來到典籍庫。這座藏在山腹里的建筑由玄鐵鑄造,入口處的石壁上刻著青嵐宗的門規(guī),字跡蒼勁,透著歷經(jīng)歲月的威嚴。
看守典籍庫的是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穿著灰布道袍,坐在石凳上閉目養(yǎng)神,見了令牌,只是淡淡點頭,聲音沙啞如磨石:“最底層的‘**區(qū)’百年未開,里面的典籍都有歷代長老的靈力守護,強行翻閱會遭反噬,小心應(yīng)對。”
庫內(nèi)寂靜如古墳,只有 footsteps 回響。一排排書架直抵穹頂,上面擺滿了玉簡和羊皮卷,空氣中漂浮著細小的光點,是典籍散逸的靈力,觸碰到皮膚帶著微涼的麻意。
底層的**區(qū)被一道淡金色的光幕籠罩,令牌靠近,光幕如水面般自動分開,露出里面的書架——上面只放著寥寥數(shù)卷典籍,封皮都已泛黃發(fā)脆,邊緣卷曲,仿佛一碰就會碎成粉末。
《九轉(zhuǎn)煉神訣》的殘卷放在最上層,用青銅匣盛放,匣上刻著“非核心弟子不得開啟”的字樣。
打開匣子,羊皮卷上的字跡果然有磨損,第三重“脈通金”口訣的位置只剩下模糊的劃痕,像是被人用指甲硬生生刮去的。
但在卷末的空白處,有人用朱筆寫著一行小字,墨跡已滲入羊皮:“金脈通,則萬邪不侵,需以靈髓淬體,輔以心焰鍛脈,缺一不可。”
靈髓?心焰?
凌塵立刻想到蓬萊島的碧海靈髓和丹王鼎的本命心焰。這絕非巧合,顯然是前人留下的提示,怕后來者步墨塵的后塵。
他將殘卷小心收好,目光落在旁邊的《青州異聞錄》上,其中一頁記載著萬尸谷的傳說:“上古戰(zhàn)場,尸氣聚而成煞,中有‘尸王’,以修士生魂為食,百年蘇醒一次,醒則血染千里……”
“尸王?”他心中一凜,血煞門要復(fù)活的,難道是這東西?若真是如此,青州恐怕要陷入滅頂之災(zāi)。
離開典籍庫時,天已微亮,東方泛起魚肚白。凌塵直接前往煉丹峰的丹房,將碧海靈髓倒入丹王鼎中,又取出三枚破障丹,準備借助靈髓突破煉氣八層,同時嘗試修煉《九轉(zhuǎn)煉神訣》第三重“脈通金”。
鼎身的火焰紋亮起,心焰如溫順的火苗,溫和地包裹住靈髓,將其中的水系靈力轉(zhuǎn)化為適合他吸收的精純能量,不再有排斥之感。
凌塵盤膝坐下,運轉(zhuǎn)功法,靈髓的能量順著經(jīng)脈流轉(zhuǎn),所過之處,原本堅韌的血管竟泛起淡淡的金光,如同被鎏了一層金——這是脈通金的征兆!
但過程極為痛苦,仿佛有無數(shù)細針在血管里穿梭,又癢又疼,讓他忍不住想嘶吼。
他咬緊牙關(guān),舌尖抵著上顎,引心焰入脈,金色的火焰與靈髓能量交織,將血管壁上的雜質(zhì)一點點灼燒殆盡,化作黑煙從毛孔排出,帶著焦糊的氣味。
當最后一條經(jīng)脈被淬煉完成,丹田內(nèi)的靈力猛地暴漲,如同開閘的洪水,煉氣八層的壁壘應(yīng)聲而破!
靈力核心從黃豆大小膨脹到拇指肚,表面的金色紋路更加密集,流轉(zhuǎn)時帶著金石相擊的清響。
“呼——”
一口濁氣吐出,帶著濃郁的黑氣,在丹房里久久不散。凌塵睜開眼,眸中金光流轉(zhuǎn),握拳時,指尖竟彈出寸許長的金色氣芒,觸碰到石壁,留下深深的刻痕——這是脈通金初成的標志,肉身強度堪比中品法器,尋常刀劍根本傷不了他!
丹王鼎突然震動,鼎底的暗紋與他的經(jīng)脈產(chǎn)生共鳴,心焰的威力竟隱隱提升了一分,顏色從純白轉(zhuǎn)為淡金。
他能感覺到,自己與鼎的聯(lián)系更加緊密,仿佛成了身體的一部分,無需刻意催動,就能感應(yīng)到周圍的靈氣流動。
“看來前輩的提示沒錯。”凌塵收起丹王鼎,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準備前往前殿與敖廣匯合。
剛走出丹房,就見林風匆匆跑來,額角帶著汗,手里拿著個儲物袋,袋口系著紅色的繩結(jié):“凌師兄,這是藥老讓我交給你的,說是萬尸谷用得上,他在冰火泉療養(yǎng),走不開。”
儲物袋里裝著數(shù)十枚解毒丹、三張上品烈火符,還有一張繪制詳細的萬尸谷地形圖,上面用紅筆標注著尸王可能出沒的區(qū)域,旁邊寫著“尸王懼光,尤以心焰為甚”。
最底下壓著張字條,是藥老的字跡,力透紙背:“尸王怕至陽之物,心焰可克制,小心血煞門的‘尸蠱’,入體則控心,需以鼎焰燒之。”
凌塵握緊儲物袋,心中暖流涌動。藥老雖不能同行,卻早已為他做好了萬全準備,連血煞門的陰招都想到了。
前山廣場上,敖廣已帶著三名蓬萊島弟子等候,他們背著行囊,腰間掛著水紋令牌,法器懸浮在腳邊,顯然也是準備充分。宗主和幾位長老站在高臺上,神情肅穆,沒有往日的談笑。
“此去萬尸谷,兇險莫測,務(wù)必以自身安全為重,切莫貪功冒進。”宗主的聲音傳遍廣場,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若事不可為,立刻撤退,青嵐宗永遠是你們的后盾!”
“弟子遵命!”凌塵和敖廣齊聲應(yīng)道,聲音響亮,回蕩在廣場上空。
敖廣取出避塵珠,珠子只有拇指大小,卻散發(fā)著柔和的藍光,形成一道半丈寬的防護罩,將眾人籠罩其中,隔絕了外界的氣息:“此珠可抵御尸氣,還能隱匿氣息,我們盡量避開尸群,直達谷心,速戰(zhàn)速決。”
凌塵最后看了一眼青嵐宗的山門,白玉牌坊在晨光中閃著光,丹王鼎在懷中微微發(fā)燙,仿佛在催促他前行。
爹娘的下落,《九轉(zhuǎn)煉神訣》的完整功法,血煞門的最終陰謀……所有的答案,都在千里之外的萬尸谷,在那片埋葬了無數(shù)秘密的死亡之地。
“出發(fā)!”
隨著敖廣一聲令下,眾人御使法器,化作數(shù)道流光,朝著青州極北的方向飛去。
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如同射向黑暗的利劍,劃破了清晨的薄霧。
高臺上,宗主望著他們遠去的方向,對身邊的藥老道:“前輩真的不跟去?那尸王的兇名,連古籍都諱莫如深。”
藥老搖頭,目光深邃地看向典籍庫的方向:“該讓他自己走的路,誰也代替不了。我們要做的,是守住青嵐宗,不讓他有后顧之憂。”
他手中捏著半塊玉佩,玉佩斷裂處參差不齊,正是當年與墨塵決裂時,對方留下的信物,“而且,青嵐宗的內(nèi)奸,也該清算了,免得他在萬尸谷浴血奮戰(zhàn),身后卻有人捅刀子。”
遠處的云層中,一道黑影隱藏在云絮里,注視著凌塵等人的背影,嘴角勾起詭異的笑,露出尖利的牙齒。
隨即化作一道青煙,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天際,朝著萬尸谷的方向飛去,像是在引路,又像是在等待。
萬尸谷的黃沙,已在風中等待了千年。
而一場決定青州修仙界命運的較量,即將在這片死亡之地,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