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劫 第二十一章 百草閣的交易與暗流

第二十一章 百草閣的交易與暗流

百草閣的金屬棚屋，在喧囂嘈雜的黑市街道盡頭，如同一塊沉默的礁石。油膩的木牌在微弱的人造光源下泛著黯淡的光澤。與周圍攤位的喧鬧不同，這里顯得相對安靜。門口，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沾著些許藥漬布袍的年輕伙計，正百無聊賴地倚在門框上，眼神帶著一絲疲憊和麻木，打量著過往行人。棚屋內(nèi)光線昏暗，彌漫著濃郁而復雜的草藥氣味，混雜著泥土、礦物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貨架上擺滿了各種曬干的奇形怪狀的草藥、顏色各異的礦石標本、裝在粗糙陶罐里的粘稠藥膏，以及一些浸泡在渾濁液體中的不知名生物器官。

當凌晞與秦風走近時，那年輕伙計懶散的目光掃過兩人。看到凌晞腰間的斬勘古劍和她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時，他眼神微微一凝，疲憊之色褪去，帶上了一絲警惕和職業(yè)性的恭敬。而當他的目光落在秦風身上時——蒼白如紙的臉色、七竅殘留的暗金色血污、緊皺的眉頭下難掩的痛苦之色，以及那微弱卻紊亂的氣息——伙計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不易察覺的… 一絲貪婪？ 這種重傷垂危、急需救命的修士，往往是他們最喜歡的“肥羊”。

伙計立刻站直身體，臉上堆起職業(yè)化的熱情笑容，快步迎了上來：“二位貴客光臨！歡迎歡迎！小店‘百草閣’，各類草藥、礦石、丹藥，應(yīng)有盡有！不知二位需要些什么？療傷？補氣？還是…解毒？”他的目光在秦風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意思不言而喻。

秦風強忍著識海撕裂般的劇痛，混沌真元艱難運轉(zhuǎn)，勉強維持著神智清明。他掃了一眼貨架上那些大多不認識、散發(fā)著駁雜氣息的草藥和礦石，心中一片茫然。養(yǎng)魂木？清心玉髓？這些東西長什么樣？他根本不知道！他只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凌晞。

凌晞面無表情，清冷的目光越過伙計，直接投向棚屋深處。那里，一個頭發(fā)花白、穿著油膩長袍、臉上布滿皺紋的老者（藥老），依舊瞇著眼睛，半躺在搖椅上，仿佛對門口的動靜毫無察覺。但秦風凝神階的神識卻敏銳地捕捉到，在伙計迎上來時，藥老那渾濁的眼皮極其細微地掀開了一條縫隙，渾濁的眼珠在凌晞身上極其短暫地掃過，隨即又恢復了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養(yǎng)魂木…清心玉髓…”凌晞的聲音清冷如冰玉相擊，清晰地傳入伙計耳中。

伙計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養(yǎng)魂木？清心玉髓？！他倒吸一口涼氣！作為百草閣的伙計，他自然知道這兩樣東西的分量！這根本不是他這種小角色能做主的交易！而且，眼前這女子開口就要這等稀罕物，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勢，絕非尋常修士！

“這…這…”伙計額角瞬間滲出冷汗，臉上的笑容變得極其勉強，“…貴客…您…您要的…可…可都是…稀世珍寶啊…小店…小店…”他結(jié)結(jié)巴巴，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棚屋深處的藥老，帶著求助的意味。

就在這時，棚屋深處傳來一聲沙啞干澀的咳嗽聲。

“咳咳…貴客…臨門…所求…非俗物啊…”藥老慢悠悠地從搖椅上坐起，渾濁的眼睛緩緩睜開，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瞬間掃過凌晞和秦風。在凌晞身上，他的目光帶著一絲凝重和探究；落在秦風身上時，那渾濁的眼珠深處，精光一閃而逝！“…劍氣凌厲…卻隱有…枯竭之象…這位小哥…神魂動蕩…根基受損…更有… 陰寒死寂之氣…深入髓海…嘖嘖…二位…惹的麻煩…不小…”

秦風心頭劇震！這老家伙，眼力毒辣！僅憑一眼，就看出凌晞劍元消耗巨大，更點破了自己識海被歸墟反噬侵蝕的根源！他下意識地捂緊了額頭，識海中那顆紫金晶體的躁動似乎更劇烈了。

藥老緩緩起身，踱步到柜臺前，對那如釋重負、連忙退到一旁的伙計揮了揮手。伙計如蒙大赦，趕緊退到角落，大氣不敢出。

“養(yǎng)魂木…清心玉髓…”藥老捋著稀疏的白須，慢條斯理地說道，“…滋養(yǎng)神魂…鎮(zhèn)壓心魔…的圣品…在這星煞彌漫的碎星坊…更是…價比星辰核啊…”他拖長了音調(diào)，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如同在掂量砝碼。“…小店…倒是…僥幸…收得…一小截…‘百年陰魂木’…”

他頓了頓，渾濁的眼睛瞇成一條縫，帶著一絲狡黠：“…雖非…上品養(yǎng)魂木…卻也…有幾分…滋養(yǎng)神魂…穩(wěn)固心念…之效…對小哥…眼下…之傷…或可…暫緩…一二…”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秦風緊捂的額頭上，意有所指。

“至于…清心玉髓…”藥老搖了搖頭，“…那等…純凈無暇…滌蕩心魔之物…此地…污濁…難覓其蹤啊…”

百年陰魂木！秦風精神一振！雖非最理想的養(yǎng)魂木，但能滋養(yǎng)神魂、穩(wěn)固心念，正是他急需之物！他強壓激動，沉聲問道：“如何交易？”

藥老嘿嘿一笑，露出幾顆發(fā)黃的牙齒：“小哥…爽快…這百年陰魂木…作價… 五百中品靈石…或者…”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凌晞腰間的斬勘古劍，又掃過秦風背上的獸皮行囊，“…等價…寶物…亦可…”

五百中品靈石？！秦風心頭一沉！他身無分文！儲物袋里只有一些擊殺怪物得來的材料，價值幾何他根本不清楚！他下意識地看向凌晞。

凌晞神色不變，仿佛五百中品靈石只是塵土。她冷冷道：“靈石…沒有。以此物…抵價。”

她手腕一翻，掌心多出一物——正是從腐爛騎士心臟處取出的那枚鴿卵大小、通體紫金色、內(nèi)部有火焰紋路流轉(zhuǎn)的晶核——紫金煞晶！

晶核出現(xiàn)的剎那，一股濃郁、精純卻又帶著冰冷煞氣與一絲歸墟之息的能量波動瞬間彌漫開來！角落里的伙計臉色一變，下意識地后退一步！藥老渾濁的眼睛猛地瞪大！一絲難以掩飾的貪婪與震驚掠過眼底！

“紫金煞晶？！凝真境巔峰…還沾染了…歸墟氣息？！”藥老的聲音都拔高了幾分，帶著難以置信，“…好東西！好東西啊！此物…蘊含精純煞氣與一絲歸墟本源…乃淬煉煞兵…煉制破邪破陣法器…甚至…參悟歸墟之力的…上佳材料！”

他貪婪地盯著紫金煞晶，呼吸都急促了幾分。“…此物…價值…不菲…抵那百年陰魂木…綽綽有余…甚至…還能…再換些…上好的療傷丹藥…”

秦風心中稍定。看來這紫金煞晶價值極高！

然而，凌晞卻搖了搖頭，聲音依舊清冷：“不換丹藥。陰魂木…再加…壓制歸墟反噬…之法。”

藥老一愣，隨即嘿嘿笑了起來，眼中精光閃爍：“…壓制歸墟反噬…嘿嘿…小哥這傷…可不好治啊…那深入髓海的陰寒死寂…如同跗骨之蛆…尋常丹藥…難有奇效…”

他捋著胡須，故作沉吟：“…法子嘛…倒也不是沒有…只是…兇險萬分…”

“說。”凌晞言簡意賅。

藥老壓低聲音，渾濁的眼珠里閃爍著詭異的光芒：“…碎星坊…深處…有一處…‘星煞池’…”

“星煞池？”秦風皺眉。這名字聽著就不祥。

“嘿嘿…此地星煞…濃郁精純…乃古戰(zhàn)場…歸墟裂隙…噴涌…萬年積累…而成…”藥老解釋道，“…那星煞池…便是…一處…天然形成的…星煞匯聚之地…池中…星煞液化…如同…劇毒熔巖…尋常修士…沾之即死…神魂俱滅！”

秦風心頭一沉！這算什么法子？！

“然…物極必反…”藥老話鋒一轉(zhuǎn)，“…星煞…雖為劇毒…卻也蘊含…一絲…淬煉神魂…磨礪意志…的…毀滅之力…尤其…對…歸墟污染…有…奇特的… 排斥…與… 中和…之效！”

排斥？中和？秦風心中一動！難道…

“小哥身具…特殊根基…又有…此女…劍氣護持…”藥老的目光在凌晞身上停留片刻，帶著一絲忌憚，“…若…能…以自身之力…護住心脈…再…以此女…斬斷虛妄之劍意…為引…引導…一絲…液化星煞…入體…沖刷…識海…或可…以毒攻毒…強行… 磨滅…那歸墟反噬…之種！”

“以毒攻毒？！引星煞入識海？！”秦風失聲！這簡直是自殺！識海脆弱無比，星煞連護體真元都能侵蝕，直接引入識海，豈不是瞬間魂飛魄散？！

“嘿嘿…兇險…自然兇險…”藥老陰惻惻地笑道，“…十死…九生…不…是…九死一生！…但…此乃…老夫所知…唯一…能… 根除…而非…壓制…那歸墟反噬…之法！…那陰魂木…只能…暫緩…治標…不治本…小哥識海中…那顆…東西…遲早…會…破封而出…屆時…嘿嘿…”

秦風臉色慘白！藥老的話，如同重錘，狠狠砸在他心頭！他內(nèi)視識海，那顆被混沌鎖鏈層層纏繞的紫金晶體，內(nèi)部涌動的歸墟意志確實更加狂暴，裂痕雖被彌合，根基卻已動搖！藥老說的沒錯，陰魂木只能拖延時間，無法根除！而引星煞入識海…九死一生！

凌晞冰冷的眸子盯著藥老，一股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星煞池…在何處？…如何…確保…此法…可行？”

藥老被凌晞的目光看得有些發(fā)毛，干咳一聲：“…星煞池…由…‘黑骷會’…掌控…位于…碎星坊…最深處…‘葬星淵’…入口…需…繳納…重金…或…完成…其發(fā)布…的…危險任務(wù)…方可進入…”

“至于…可行與否…”藥老攤了攤手，“…老夫…也只是…根據(jù)…古籍…推測…此法…理論上…可行…但…從未…有人…真正…成功過…畢竟…敢嘗試的…都…化成…星煞傀…了…”

“黑骷會…”凌晞低聲重復，眼中寒芒一閃。

“嘿嘿…陰魂木…在此…”藥老從油膩的長袍內(nèi)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巴掌大小、通體漆黑、刻滿封禁符文的木盒。打開盒蓋，一股陰冷、卻帶著奇異安撫氣息的波動彌漫開來。盒內(nèi)，躺著一截約莫三寸長、通體烏黑、表面布滿細密銀色紋路的枯枝——百年陰魂木！

“紫金煞晶…換此木…外加…星煞池…情報…以及…一份…‘鎮(zhèn)魂散’…可…暫時…壓制…小哥…識海…劇痛…助他…撐到…葬星淵…”藥老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如何？…這筆交易…二位…不吃虧吧？”

凌晞沉默片刻，目光掃過秦風慘白的臉色和眼中掙扎的痛苦。她伸手，將紫金煞晶拋給藥老。

藥老一把接住，如同捧著稀世珍寶，貪婪地摩挲著，臉上笑開了花：“爽快！爽快！”他連忙將陰魂木木盒和一個裝著灰色粉末的小玉瓶遞給凌晞。

“鎮(zhèn)魂散…一次…一小撮…以真元…化開…吸入…可…暫緩…神魂…撕裂之痛…但…不可…多用…易…成癮…損傷…道基…”藥老叮囑道，隨即又壓低聲音，“…黑骷會…在…黑市…東區(qū)…‘骷骨殿’…發(fā)布任務(wù)…二位…好自為之…嘿嘿…”

凌晞收起木盒和玉瓶，不再看藥老一眼，轉(zhuǎn)身便走。秦風強忍著識海的劇痛與心中的驚濤駭浪，踉蹌跟上。

走出百草閣，街道上渾濁的空氣似乎更加壓抑。秦風感覺無數(shù)道目光如同跗骨之蛆，黏在背上，帶著貪婪與惡意。顯然，他們與藥老的交易，以及那枚紫金煞晶的氣息，已經(jīng)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角落里那個伙計，此刻正眼神復雜地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有敬畏，也有一絲… 不易察覺的惋惜？

“前輩…那星煞池…”秦風聲音嘶啞，帶著恐懼與不甘。

凌晞腳步未停，聲音清冷依舊，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九死一生…亦是…生路。…歸墟反噬…若不根除…終為…大患。…你…可敢…一搏？”

秦風身體一震！他停下腳步，看著凌晞清冷的背影。識海中，那顆紫金晶體再次劇烈震顫，歸墟的冰冷意志如同毒蛇吐信！劇痛襲來，讓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他猛地打開玉瓶，倒出一小撮灰色粉末，以混沌真元化開，吸入鼻中。

一股奇異的冰涼感瞬間涌入識海！如同甘霖灑落，那撕裂般的劇痛竟真的被強行壓制下去！雖然紫金晶體的躁動依舊，但痛苦減輕了許多！這鎮(zhèn)魂散…果然有效！但也讓他更加清醒地認識到，這只是飲鴆止渴！

他抬起頭，眼中血絲密布，卻燃燒起一種近乎瘋狂的火焰！恐懼依舊存在，但被更強烈的求生欲與不甘所壓倒！

“有何不敢！”秦風聲音嘶啞，卻帶著磐石般的堅定！“與其…坐等…魂飛魄散…不如…搏…一線生機！”

凌晞微微側(cè)目，冰冷的眸子中，似乎閃過一絲… 極其細微的贊許？ 她不再言語，轉(zhuǎn)身朝著黑市東區(qū)走去。步伐依舊沉穩(wěn)，但秦風能感覺到，她周身那股冰冷的劍意，似乎… 更加凝練了幾分？

碎星坊的生存法則，殘酷而直接。想要活下去，想要根除隱患，就必須踏入那九死一生的“葬星淵”！秦風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知道，前方等待他的，將是比腐爛騎士、比歸墟祭壇更加兇險的考驗！而識海中那顆躁動的紫金晶體，在鎮(zhèn)魂散的壓制下，暫時蟄伏，但其內(nèi)涌動的歸墟意志，卻如同深淵的凝視，冰冷而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