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將少陰劍訣修至入門,經脈中,便有陰陽兩種精純劍氣,俱是玄門正宗,將膻中穴一激,剎那身劍合一,化作縹縹緲緲云煙,徑往北行。
煉就劍氣雷音,還沒成就散仙,一個時辰便能行一萬五千里,日行十八萬里,已是金仙之下第一等的遁速。
朝游北海暮蒼梧,袖里青蛇膽氣粗。
呂祖一言,道盡劍仙風流。
嗖——
碧云隱在云煙之內,暗將天遁鏡祭起,卻見十里外迎面一道遁光,窺其容貌,平平無奇,看著眼生,真仙道行,身上依稀流溢幽綠瘟氣。
“這人多半就是呂岳另外一個師弟李平了……”
碧云知曉敵人來的蹊蹺,連忙先一步落下遁光,墜入一片枯黃草野。
劍光消弭的剎那,祭起太乙五煙羅裹住身形,徹底隔絕氣機。
碧云祭天遁鏡暗暗窺探,那人竟直往西去,絲毫不停,方才遭遇倒像是一場短暫驚夢。
“這些個瘟神在搞什么名堂?”
碧云蹙起眉頭,思忖一陣,還以為是龍女或是石磯娘娘出了什么事,掐算一陣,卻都無甚兇險。
“可惜道行不夠,無法飛劍傳書,否則,縱是千里萬里,也要不了多少功夫。”
碧云再次身劍合一,有前車之鑒,怕被道行高深的仙人撞上、發現破綻,便化云煙,沿著溪流河澗遁走。
這般行了半日,便跨越兗州,到了冀州,越往北行越寒冷,草野也越發荒蕪。
碧云貼地蜿蜒行了數萬里,路上也瞧見幾道遁光,卻都是沒成仙的散修,沿水行需繞路,慢了些,恰好溪水斷流,正要重歸云端,天遁鏡卻映出異象。
只見遠山依稀有些積雪,忽從谷中躥出一頭生有四只角、豬耳人眼的怪物,在那山嶺亂石之間來回跳躍,又見一道遁光緊隨其后。
碧云借寶鏡看的分明,遁光里是個腰掛銅令,白發蒼蒼的老者,令牌正反面寫著“司”、“天”二字。
“莫非是朝歌司天臺的天師?”
他心念微動,剎那數里,隱在云霧中,運轉法力,渡入天遁鏡,卻見老者頂上有幾縷微弱紅光。
碧云前世記憶中,女媧娘娘被殷受題詩褻瀆,本欲徑去朝歌報應,卻被殷郊、殷洪發出的紅光阻了云路,想起商湯氣數未盡,折返回宮,才祭起萬妖幡,召來軒轅墳三妖。
“這便是大商國運對王侯將相冥冥中的庇佑嗎?”
碧云盯著那幾縷紅光,默默思忖。
“好孽障,你潛入村落,吃了十多個嬰孩,罪大惡極,怎還敢入冀州城晃蕩?老夫潛伏數日,終于發現你的蹤跡,怎能讓你走了?”
老者見追趕不上,無奈撤了遁法,拋起一副龜甲,內中六枚銅錢忽然連成一線,化金光朝那怪物掠去。
這怪物,卻是從天地初開時延續至今的一族異類,其名諸懷,牛身四角,人目豬耳,音似嗚雁,喜歡食人,甚是兇惡。
只見六枚銅錢精準打在諸懷背上,打得它嘶鳴聲聲,畏縮著往崖邊退去。
老者以為法術建功,抬手收了金錢,奔向崖邊,打算徹底斬除妖邪。
諸懷用那只赤紅眼眸盯著他,撅了撅蹄子,又嘶鳴一聲。
噗踏、噗踏……
老者耳朵動了動,忽然回身,卻見足足七頭四角牛妖朝自己奔來,猛然一驚,就要祭遁光避開,卻被崖邊那頭狠狠頂飛了起來。
這諸懷異獸,身形較尋常耕牛大了不少,氣力更是千百倍勝之,乃是北地特有的異類。
老者縱有煉氣化神修為,卻還是凡體,加之年老力衰,根本經不起沖撞,重重落在被雪水潤濕的泥地上。
如此,八頭諸懷朝其軀殼緩緩挪步,不時發出嘶啞鳴叫聲,犄角正中的那只人眼,藏出狠厲神色。
碧云也被電光火石之間的變化驚住了。
你那紅光也不頂用啊?
本來見老者追得起勁,還以為他勝券在握,加之瞧見頂上紅氣,知曉得商湯氣數庇佑,誰知竟被那形都沒化的妖獸騙入陷阱……
碧云又祭天遁鏡,卻見那幾頭妖獸身上多了絲絲黑氣。
“如此看來,那紅光并無抵御法術、神通的效用,卻是傷之、殺之會沾染惡業。”
碧云知曉文臣武將并非殺不得,心下稍安。
老者躺在地上,花白胡子被血染赤,不斷咳嗽,掌中龜甲攥得越來越緊。
嗡。
龜甲上裂紋發出金光,銅錢被金光裹住,化作道道金線,朝八頭異獸身軀纏去。
“大商司天臺要都是這等修為,九州百姓過的該是多么凄慘。”
碧云搖了搖頭,剛要出手,卻見山巔烏泱泱飛來一群鳥獸,借天遁鏡一照,竟是鐵翅尖嘴,羽翼之間蘊含絲絲道氣。
“這是…鐵嘴神鷹?”
碧云再往遠處照,卻見又有一道遁光掠來,內中是個背負朱紅葫蘆、虎背熊腰的漢子,其頂上,也有絲縷紅光,多半有官職在身。
老者祭起金絲,纏住妖獸足蹄。
唳——
百十鐵嘴神鷹俯沖而下,幾乎剎那就將八頭諸懷啄食了個干凈,僅剩下一副骨架,散落在地。
遁光徐徐掠來,現出身形,那漢子捏了個法訣,身后葫蘆冒出黑煙,百十神鷹便盡數收了回去。
北地荒涼,人煙稀少,諸侯倒是挺多,但兵多將廣的也就袁福通、崇侯虎與蘇護三位了。
這其中,袁福通手下頗有些能人異士,崇侯虎胞弟崇黑虎是截教門人,蘇護帳中也有個身懷道術的低調督糧官。
“您都一把年紀了,不在朝歌享清福,怎跑到北地來折騰,也不怕葬身荒郊野嶺?”
崇黑虎用法力封好葫蘆,大步流星而來,語氣甚是急促。
“你…你怎…來了……”
老者說著,又咳出一大口鮮血。
“我教中有高人,正在通緝一個叛出師門的兇惡妖道,據說那人就在東邊、北邊幾州躲藏。
若能尋到那廝蹤跡,便能得仙丹妙法…莫說我,就連海外的幾個散仙都往大商疆土來了。”
崇黑虎輕輕將老者攙起,從懷中取出一枚丹丸,喂入其嘴中,又從腰間解下水囊送服。
“好大的手筆……”
碧云隱在云煙之內,暗暗驚異,卻又覺得有些古怪。
“怎不差陳庚、李平來抓我,反倒大費周章懸賞通緝?”
碧云眼眸微凝,剎那祭起劍遁,繼續北上。